沈清沉默良久,就在俞轻以为她睡着了时,她忽然开了口:“我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好谈不上,凑合活着吧。”
俞轻道:“你若愿意,可以常常来我这里。”
沈清陡然坐了起来,“娘娘,此话当真?”
“这有什么。”俞轻笑着点点头,“小事罢了,只怕你受不得大燕关的清苦。”
“不苦,一点儿都不苦,就是命苦。”沈清在俞轻身边躺下来,从袖子里抽出一方靛蓝色手帕,按在了眼角上。
靛蓝色被一点点浸湿,渐渐成了深蓝色。
她哽咽道:“寡妇不好当,像表姐这样有几分姿色,家世不够好的寡妇更难。上面有婆母盯着,下头有妯娌姑子看着,还要小心避开色眯眯的大伯小叔,啧……一言难尽。”
俞轻道:“表姐再等等,只要打定主意,总能离开的。”
沈清猛地坐了起来,欣喜地问道:“娘娘主张我改嫁?”
俞轻点点头,“当然,给个死人守着有什么意思,表姐还年轻,自当找个好男人生儿育女,过和其他女人一样的日子。”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呜呜呜……”沈清压抑着情绪,小声哭了起来。
俞轻拍拍她的腿,“表姐不急着谢,事成了再说。”
沈清也明白,姬宴无能,俞轻这个王妃眼下也毫无分量,离开丁家一事不那么好办。
她哭,只是因为俞轻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苦,支持她和离的人。
她点点头,擦干眼泪,说道:“不管成不成,表姐都谢谢娘娘。”
小圆子给姬宴送了杯茶,出来后对坐在廊下纳凉的董嬷嬷说道:“主子心情不大好。”
“唉……”董嬷嬷长叹一声,“太子欺人太甚呐。”
小圆子点点头,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探头探脑地看看西次间,小声问道:“嬷嬷觉得王妃怎么样?”
董嬷嬷道:“我觉得挺好,她跟主子吵两回,主子就能精神两次,就是胆子忒大了些。”
小圆子又凑近了几分,“嬷嬷,我看王妃的想法挺好,就凭那位的德行给咱主子提鞋都不配。”
“这……”董嬷嬷迟疑着摇了摇头,“太难了,还是现在这样更稳妥。”
小圆子“哼”了一声,嘟囔道:“稳妥什么,我看是窝囊,太窝囊了。”
姬宴也觉得自己太窝囊,乃至于姬易敢当着他的面、当着魏家父子勾搭他的王妃了。
他想,也许自己连俞轻嘴里的“弱鸡”都算不上,顶多是个缩头乌龟。
这样的自己真能报仇雪恨吗?
……
与其这么废物的活着,还不如去死。
他突然拉起薄被,盖上脸,堵住了口鼻。
“不行!”不过三息,姬宴就把被子拉了下去。
“吱嘎……”
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自语道:“宁愿谋逆失败被杀,也不该这样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姬宴:渣作者,我还能不能做个英明神武的男主了?
作者:不能,你顶多能做个英明神武的抑郁病患者。
ps:抑郁症是病,祝所有患者都能战胜疾病,勇敢的活下去。
第28章
俞一帆同魏家兄弟一起, 将姬易一行送到隐州,回来时,顺便购买了凝神香的制作材料若干,以及粳米、黍米、高粱米一车。
买米是为了开粥铺, 这是俞轻接下来的主线任务。
六月初一早上, 天气晴好。
虽说已进入头伏, 但大燕关还不算热, 海风清凉, 树影婆娑,比京城凉快多了。
俞轻兄妹带着小五和湖绿上了街。
一出胡同口, 大家伙儿就开始左顾右盼。
街道两边的铺子都是空的, 铺面只有新旧之分,大小之别,绝无旺铺和非旺铺的说法。
也就是说, 都是赔钱货。
俞一帆劝道:“妹妹, 到中伏就更热了, 谁还吃粥啊。依我看, 要想赚钱还得做酸梅汤、绿豆汤那样买卖的才行。”
他看了眼小五。
小五配合着点点头, “世子说的极是, 小的在京城时经常陪世子在外面瞎逛, 夏天还是冰镇酸梅汤好卖。”
“胡说什么, 我那怎么能叫瞎逛呢,分明是游学。”俞一帆的扇子在小五后脑勺上敲了一记。
小五讪笑两声,“世子说的是, ,不是瞎逛,是游学, 小的说错话了。”
俞轻懒得理他们主仆,停下脚步,一边仔细端详街对面的铺子,一边说道:“哥你有所不知,大燕关大多是军户,穷得很,他们就是热死也不……”
“对呀。”俞一帆明白俞轻的意思了,折扇在自家脑壳上敲了敲,笑道,“还是我妹妹聪明,饭都吃不上谁还会买酸梅汤啊。”
小五赶紧又道:“是是是,娘娘说的是。”
“你够了啊。”湖绿瞪了小五一眼,问俞轻,“娘娘,这家铺子虽说离家近,但离别的铺子忒远了些,大家伙儿买完东西就走了,不会有人过来的。”
俞轻展颜一笑,“你们想太多了,没有那种事。我就要这间,小五去把东家找过来。”
小五找来保长。
保长说,铺子的东家怕打仗,早就回老家了,租房子的事由他全权代理。
年租金八十两,家具现成的,十两银子全部转让,不二价。
——这是一家饭庄,前面三间门脸,后面三间瓦房,桌椅橱柜锅碗瓢盆整整齐齐,什么都不缺。
价格也算合理。
俞轻租下来,又让小凌子把老张和老王找了过来。
大家四下逛了逛。
院墙是好的,前后的房顶都需要修,换掉烂了的汆子,打几扇窗户,漆上新油漆,再糊几张新窗纸即可。
饭庄里的桌椅完好无损,厨房锅灶需要去锈,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家里的地方局促,俞轻打算把小五留在家里,其他小厮都搬到这里来。
这样,家里腾出两间做粮仓,她就可以在把系统里的高粱米和粳米取出来,补贴到粥铺里。
签契约,买材料,研究铺子的装修……兄妹俩一忙活就是一整天。
傍晚时分,俞轻吃完晚饭,在院子里给阿白烤鸡。
浓浓的烤肉香让汪汪们躁动起来了。
阿黄一反平日的懒散,带着三只小崽子围着俞轻来回绕圈圈。
四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紧盯着火上逐渐变得金黄的鸡肉,小模样好不可怜。
阿白蹲在俞轻的肩膀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它们,不满地传音道:“储物袋里还有不少生鸡,宿主给它们一只就是,这么吝啬作甚?”
“我这不是……”俞轻原本想说怕吓着大伙儿,但又觉得这么想好像不大对——只要她想增加统御值,有些事就根本藏不住。
她改了口风,“也是,我这就让钱妈妈给它们炖只鸡。”
“哥,你要不要吃烤鸡。”俞轻问正在一旁拿着木棍比划早上刚学会的剑招的俞一帆。
“吃。”俞一帆扔下木棍,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盯着俞轻手里的烤鸡说道,“我要吃鸡翅。”
“喵嗷!”阿白跳到俞轻头顶上,凶狠地看着俞一帆。
“咋的?”俞一帆朝它呲了呲牙。
他知道阿白的来历,有些怕,但又不肯轻易认输,追问俞轻,“妹妹,这鸡是给它的,还是给哥的?”
俞轻看看周围看热闹的婢女和小厮,手在空中一抓,便多了四只褪好毛的生鸡,“一只哥哥的,一只给阿黄母子,剩下的大家伙儿分分,打打牙祭。”
她这一手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小厮、丫鬟们瞪着眼,张着嘴,像是被施了定身符。
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俞一帆也懵了,担心地说道:“妹妹,他们中间可是有二叔的人。”
“咚!”俞轻放出一只石巨人,“哥哥放心,胆敢出卖咱们的,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两米高的石巨人伫立在夕阳下,身后还拖着长长的黑色影子,整个院落都因此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俞一帆还是头一次见到石巨人,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一跃而起,冲到其旁边,上拍拍下摸摸,说道:“妹妹,还真是石头做的,能让它走两步吗。”
阿白跃过去,两只爪子恰好拍在石巨人的眼珠子上……
石巨人走了起来,脚下发出“咚咚”的巨响。
过了两息,蹲在石巨人头顶的阿白和石巨人一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