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纪明一拍同桌的大腿,比许念稚还要激动:“小越子,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时哥主动教妹子,朕无憾了,朕无憾了!”
段越被他拍的龇牙咧嘴,也顾不上怪他,只瞪大了眼:“时哥就是牛,我respect。”
陈欢和盛子晗眨眨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许念稚可能不了解,但高二年级的所有人都知道:七班的“学神”叶褚时,褪去了那层散漫随意的表象,他骨子里就刻着“离我远点”四个字儿,根本就没几个交心的真正朋友。
这人一身傲气,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在人际交往中,任何时候都是处于被动的优势状态,鲜少有主动拉近关系的行为。
“先从这题开始。”
叶褚时像是没听见身后的调侃,用笔点了点许念稚的课本,润泽的眸扫过题册,突然开始了讲解,“先找条件,公式是.........”
“等下等下——”
许念稚飞快拿起笔,手忙脚乱把脑袋凑过去,聚精会神地听着。纤长的睫毛低垂,时而点点头,时而又提出几个疑问。
“那这个条件怎么得的?”
“第二步,把......”
“唔...我算算......”
“这题也可以这么推......”
窗外的蝉鸣一阵接一阵,日光透过树隙,在课桌上落下几片金色耀眼的光斑。
陈欢和纪明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不再说话,同时把脑袋一转,继续埋头做自己的练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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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就这么晃眼而过。
晚自习回到家,时间已经临近十点。叶褚时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头发半干着,坐在了床边。
大而空旷的卧室里,壁纸是冷色调的灰,和墨色的理石地板相配,看上去就像间毫无烟火气的样板房。
他没吹头发,手机在腿边嗡嗡地震动,拿起来一看,少年漆黑的眸子瞬间冰冷。
叶群。他的父亲。
按下免提,中年男子漠然的声音通过电波,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我今晚不回家,你......”
话音未落,少年眼睫未动,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话。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叶褚时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清癯深隽的脸上表情很淡。
他依旧坐在床边,没动。水珠顺着发丝滴答落下,浸湿了绸质的睡衣。
半晌,才站起身,走进了浴室。
吹风机嗡嗡地响了一阵,叶褚时吹干头发,从浴室回到房间。掀开被子后,迅速躺了进去。
薄薄的眼皮合上,困意不久后便袭来。
他早就不会为了那个男人而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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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海城下起了瓢泼大雨。
外头的树被风吹的簌簌作响,氤氲的水汽凝结,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清脆又响亮。
像许念稚说话的声音。
教室里没开空调,老师在上头唾沫横飞地讲着昨天的习题。叶褚时刚这么一想,身边的人便凑近了脑袋,轻轻戳了一下他。
叶褚时回过头,鼻尖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淡淡的,像清润的雾霭。
许念稚指着课本上的一个难点,压低声音问他:“叶同学,这个怎么套进去呀?”
叶褚时垂眸,看了几秒,拿笔刷刷几下给她演示了一遍。
还在上课时间,许念稚把草稿纸拿走,打算自己慢慢看明白。同时转过脸,明亮的杏眸弯起,不忘低声跟他道谢。
叶褚时点点头,移开了目光。视线看向窗外不断的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许念稚照着书上的讲解,仔细看着叶褚时写下的解题步骤。
这几天下来,许念稚对他的字迹已经很熟悉,张扬的笔锋凌厉,架构却极为漂亮端正。写下的步骤抓重点很准,几步下来,没一个标点符号是多余的。
干净利落,像他这个人。
这场大雨持续了整个上午。许念稚和陈欢她们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后,雨势才慢慢停了下来。
乌云散开,刺眼的阳光直直洒落下来,燥闷的热浪浮动在空气中,“啪”地一声,纪明伸手关了窗户。
“欢姐,把空调开会儿吧。”他清俊的眉眼皱起,心情烦躁,低声骂了句,“靠,什么破天气,下完雨还这么热。”
“谁说不是呢。”段越在旁边叹气:“海城什么都好,就是天气太浪。跟我妈的脸似的,变得飞快。”
空调开始上下吐出冷气,陈欢把遥控器放下,眼睛一瞥,看见身后空空的座位,咦了一声。
“学神去哪儿了?”
第8章 第八朵
空调制冷地很快,教室里凉意渐浓。
纪明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剑眉扬起,语气嬉笑着:“这就得问问许同学了,我们哪儿知道时哥的行踪啊。”
许念稚猝不及防被cue,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欢便往纪明头上狠狠丢了只笔帽,“敢拿念稚开玩笑,你骨头痒了?”
“我靠,”纪明额头一痛,满脸委屈,“本来就是嘛,时哥对她有多特别,咱们这几天都看在眼里......”
话音未落,一道冷润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问他:“有多特别?”
纪明没注意到疯狂给他使眼色的段越,和飞快转过头去的陈欢,下意识回答:“时哥从没主动给女生讲过题,还让许同学做他同桌,以前李妍昕......”
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卡住了话茬。
转头一看,话里的主人公正站在他身后,黑润润的眸盯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时哥......”纪明心一颤,旁边的段越已经怂得火速低下头,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安静如鸡。
叶褚时绕过纪明,走进自己的位上坐下,被雨浸湿的额发湿漉漉的,他眉梢微挑,“怎么,不继续说了?”
这就是没生气了。
纪明松了口气,干笑一声:“这哪儿说的完,我表述能力不够,还是做题吧。”
说完,他又自觉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
于是关于“叶褚时对许念稚有多特别”这个话题,在叶褚时的打断下,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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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骤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外头的阳光已经烈了起来,许念稚眨巴眨巴眼,看向身边少年湿润的脸颊。
白色的校服贴在他的身上,氤氲着一股潮气,像是冒雨出去后又回来的样子。
“看什么?”
清润的声音响起,叶褚时注意到她的视线,顿了顿,低声问:“有纸吗?”
许念稚的手刚摸到兜里的纸巾,听见他这么一问,瞬间就笑开了,“诶,你怎么知道我要拿纸?”
她的声音棉花糖似的,甜而清亮,纪明伸长了耳朵,硬拽着段越在后面暗中观察。
草稿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五个大字:绝对有情况!
段越:“......”
你是不是个傻逼。
前排的叶褚时淡笑了下,接过纸,慢慢擦干净脸上的水珠。
许念稚看着他上挑的锋利眼尾,和线条清晰的侧脸,顿了顿,突然问了句:“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也给了你一张纸?”
说的是转学的前一天,叶褚时带她参观学校的那一次。
少年动作一顿,长睫下的黑眼珠极亮,几秒后,从喉结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嗯”。
纪明激动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那天!哪天!?
段越:“......”
你绝对是个傻逼。
许念稚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笑了一下,唇边的梨涡浅浅:“我们还挺有缘的。”
叶褚时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后头激动到上头的纪明,没说话,只又轻轻“嗯”了一声。
上课铃声就在此刻响起,物理老师捧着个搪瓷杯,踩点准时进了教室,许念稚止住话头,没再开口了。
女生红润的唇瓣微抿,澄明的杏子眼看向黑板,脑子里却满是刚才纪明说的那些话。
叶褚时对她,真的很特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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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就在许念稚的胡思乱想中度过。
她没听多少,黑板上的笔记自然也记的七零八落。叶褚时站起身,刚要出去,余光便瞥见了她空白一片的课本。
啧了一声,少年复又坐下,伸手拿过了许念稚的书。
周围的同学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今天没有晚自习,一群人仿佛逃离战场,迅速而整齐地撤离了教室。七班的大门钥匙就放在后面的小柜子里,最后一个走的人负责锁门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