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掉眼角滑落的血，死死摁着撕裂得快要炸开的胸口，贪婪地抓住空中每一丝氧气……
心跳跳得异常厉害，每一下都仿佛有极大的电流穿过他的身体，让他不住地颤抖。
他双手撑在地上，看着手腕上那串陪伴他多年的佛珠，嘴角温柔一笑……
那是很久以前，小芯在他生日那天送他的佛珠。她笑靥如花，告诉他，这是她在妙灵寺求了很久才求来，可以保他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小芯……他还不想死，还想再看一眼他心爱的女孩……他还没从她口中听到那天的答案……他一定要活下去……断手断脚也要赖皮地活下去……
跌跌撞撞地爬到车的另一边，他拥进全力地将奄奄一息的青青从车里拉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使力，就是拉不动她。
救救她……拜托让我救救她……
突然，一只粗糙干枯的手臂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侧头一看，是一张陌生堆满褶子的脸。
流浪汉老人的头发由于多年没洗，灰白的头发结着肮脏的污垢，打着结，凌乱无比。
“谢谢……”一滴泪在李辰越满是鲜血的脸上划出一条苍白的线条。
老人家是个哑巴，笑着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李辰越爬到前面窗口，驾驶位上，一块掌心大的玻璃片插进岁岁脖子的脉搏处。李辰越先是楞了一下，随之小心翼翼解开他的安全带，准备把他拉出来。
岁岁眉头紧皱，睁开双眼，看了一样身旁满脸是血的年年，气若游丝道：“……先救我弟弟……求求你……”
才没说几句，一口热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让他整张脸看上去恐怖至极。
李辰越换了一个方向，来到年年的身边。年年脸上的血腥味冲得李辰越胃部的酸气剧烈翻滚，脑袋又是一阵眩晕。
年年的位置不像青青，比较好拉出来。于是，李辰越便带着流浪汉老伯将这两个人拖到比较安全的草地上。
李辰越转身想要救岁岁，突然，老伯抓住他的手腕，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不安的眼睛注视着他，摇头对他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我一定要救他……”李辰越用劲地把手抽走，那串原本戴在他手中的佛珠在他收手时一拉扯，滴滴答答地散落了一地……
他看了地上的佛珠一眼，闭眼深吸，仍不顾一切地往岁岁的方向走去。
……他怎么可以对岁岁置之不理，他现在就跟着那辆破车躺在路的转弯处……他一定会把他救出来，跟大家一起回去……
岁岁睁开双眼，喉咙上的玻璃，随着他的吞咽而微微颤动。
“……谢……谢”岁岁微弱地发声。
李辰越微笑，眉宇间似有明月清风，温声道：“我们一起回家。”
刹那间。
一道刺眼的白光！
原本安静的地面再次发生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巨响。
两辆汽车扭曲在一起，刺眼的亮光下，四下飞溅破碎的残片。
“啊……啊啊！”
老伯皱褶的脸上流下了泪水，东张西望想要寻求帮助。但是不论他怎么呼喊，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漆黑的夜里，只有不远处明亮骇人的火光和老人无助绝望的长叹。
第73章 再见，辰越（上）
校园歌手大赛总决赛正式拉下帷幕。
总冠军是众望所归的李晴若。就算不动用背后瑞奇的推波助澜，她也是实至名归。
然而，比起报道冠军的辉煌事迹，大家更多把聚焦点放在因事故而退赛的Unius的身上。
一开始，人们只是单纯以为Unius许是迫于“抄袭风波”的舆论压力，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应战。
结果，直播现场，Unius迟迟未来。主持人突然宣布，Unius退赛。
事发突然，一下子，网络上，对于Unius的退赛行为众说纷纭。谈论的热度显然已经超过了节目本身。
节目组沉默，Unius的官方微博也一直闷声不吭。
既然不说，那就让大家一起猜！
流言蜚语总是在人们无端的臆测中发酵得越发面目全非。
甚至有人渐渐把矛头从Unius和林柯的身上直直指向了节目组。节目组一下子惨遭两边粉丝的猛烈攻击。
节目组迫于重重的舆论压力，最终在第二天深夜，发布了一条迟到但却让人震惊的信息：
Unius键盘手李辰越遭遇交通事故身亡，Unius主动退赛。
李辰越的家里。
空旷的大厅里，高高的红棕桌子，上面摆放着李辰越的黑白照片。相片中的他微微一笑，眉宇间有清风明月，一如既往般澄净而美好。
相片前摆着一沓香火。萦绕的香雾，熏得小芯眼睛发疼干涩，忍住的眼泪又再一次无声地落下。
可这一次，他再也不能帮她擦泪，也不能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别哭。
她的脸颊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知觉，泪水滑下，她也似乎毫无察觉，面无表情地任其倾泻，恨不能把泪水当着李辰越的面全部流光。
从小到大，他最看不得她哭。她恍惚地想着，会不会就这样哭着哭着，辰越看不下去，就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他开的一个恶作剧的玩笑。
可是，她明白，辰越才不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不是吗？他才舍不得把她弄哭呢……
小芯深深吸一口气，檀香的香气里带着无数根细针，顺着她的呼吸，扎进她的心肺，逼得她近几窒息。
她低头上了香，抬眸再看一眼黑白照中温柔平静的辰越，缓缓地坐在大厅的红木沙发上，静静地陪着孤独的辰越爸爸。
一夜之间，他像是突然苍老了几十岁，黑发里不知不觉又多了数不清扎眼的白发。
以前，她总觉得辰越爸爸永远都是那么强大，无所畏惧。在她和辰越面前，他永远都是一副乐观、勇敢而强大的大人模样。
而今，当他身上的这层铠甲被击溃，褪去了孩子眼中所谓的“强大”以后，他也只不过是一名普通平凡的老父亲。
他深爱他的妻子和儿子，每天拼死拼活保护着这个世界，而自己却连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都没有办法保护好。
他双眼通红，憔悴的面容依旧挂着一丝微笑，仔细一看，他的笑跟辰越还真有几分相似。
辰越爸爸沙哑着嗓子：“小芯，谢谢你。”
小芯低头不语。
辰越爸爸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把它们放在小芯的手上。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把它们交给你。”辰越爸爸轻声道，“谢谢你，让他这短暂的一生温暖如光。”
“我这几天想通了许多。我和小越的命当初都是被人救回来的。本来大难不死，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你看啊，这十几年，我们真的很幸福，已经够了，拥有过，也该知足了。”
“这些侥幸得来的幸福，总有一天会用完的，只不过这一天提早到来而已。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毕竟小时候带他去工厂的人是我，后来害得他身体折腾成病的人，也是我。我有时候会想，像我这样的坏人，居然还活着，像他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真是不甘心啊……”
辰越爸爸哽咽道：“小时候，因为身体的关系，他又胆小又自卑，总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也不敢去还手，更不会回来跟我们说。但是，谢谢你，一直以来替我们好好地守护着他。”
“有你这么勇敢坚强善良的女孩守在他身边，让他变得更加得强大和美好，真的很谢谢你。”
良久，小芯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打在手背上，咬着嘴唇沉声道：“可是，我到最后却没能守护着他。对不起。”
“谁说的？”
辰越爸爸把放在身旁的一个小箱子打开，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十几颗染着血迹的佛珠。他把它放在小芯的手上，温声道：“这不就是你守护到他最后的证据吗？”
小芯怔怔地接过小袋子，把染血的佛珠倒在手心上。她把脸凑近掌心，鼻子下一阵熟悉的檀香，那是每次辰越摸她头发时手腕上散发的香气。
让人怀念的檀香中掺杂着发臭的腥气，让她的泪像断线的珍珠，滴滴打落在佛珠上，洗刷着染在表面的暗黑血迹。
“这佛珠是那晚在现场发现的……这是你送他的佛珠是吗？我记得他之前跟我提过，说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所以一直不肯脱下来，我当时一猜就猜到你了。”辰越爸爸的眼中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