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平静和淡漠，让他觉得陌生。她的身上仿佛有着一层保护罩，拒绝他靠近。哪怕只是一步，都是侵犯。
“对不起。”小芯依然冷冷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空气压抑得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肖翊阳深吸一气，低眉看向她：“是我对不起你。”说罢，他转身准备下楼离去了。
她抓住他的衣角，缓缓抬起头，唇色惨白，泪水下的眼神无光黯淡。
她轻声哀求道：“帮我保密。”
看着此时眼前如此陌生如此脆弱的她，他不禁楞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都哽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嗯。”他点头，勉强吐出一个字，便转身离去了。
第39章 火柴人
结束了昨晚的一场大雨，清晨的天空显得特别干净舒爽，阳光也分外明媚温暖。
清晨的高二1班，高高叠放的书本像是一座座小山。
有人在早读，有人在伸懒腰打瞌睡，有人在低头吃早餐，有人在偷偷赶作业。
肖翊阳似乎昨晚没有睡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少年的脸多了几分憔悴。
他拎着书包，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座位上，揉揉惺忪睡眼，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瓶可乐。
他的脸上顿时恢复了几分元气。
他看了一眼正在整理作业的小芯，慎言道：“这是你给我的吗？”
小芯没有看他，整理作业的手停顿了几秒，点头示意。
肖翊阳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脸，道：“谢谢。”
小芯仍旧沉默，再次点头示意。
两人似乎都还沉浸在昨晚的事情里，空气里仍旧是满满的尴尬。青青戳了戳肖翊阳的肩膀，八卦道：“翊少，你两又又怎么了？”
肖翊阳翻了白眼，发问道：“什么又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做了让小芯不开心的事？”
这一问倒是把肖翊阳问得哑口无言。
昨晚的一幕幕，破烂的墙壁，潮湿的霉味，房间的腥气，她的母亲，她的眼泪……一下子又百味交陈地汇聚在他胸口，闷得让人难受。
他没有回应青青，转身趴在桌上，像往常一样把头埋在手臂里呼呼大睡。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累，真的想睡。
虽然不知道他两发生了什么，但是青青约莫大概也知道了肯定是不愉快的事。她摇摇头，嘴里嘀咕着：“唉，追妻路漫漫。”
她转身看了一眼正在收本子的李辰越，心想，或许李辰越才是最适合小芯的吧。
至少，李辰越是从来不会做任何一件让小芯不开心的事。但是肖翊阳这个笨蛋，一次两次都这样，真是让人心累。
美术课。
肖翊阳心不在焉地转着笔，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认真作画的小芯。
除了不跟他说话，小芯好像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该认真做的事情，她依旧完成得一丝不苟，丝毫没有受到昨晚那件事的影响。
眼前这个无往而不胜的她跟昨晚楼梯间上哭泣得脸色苍白的她，仿佛是两个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越想越迷糊，越想觉得头越疼，他抓抓头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手中的铅笔跟着他凌乱的思绪在白纸上一圈又一圈地游荡，不知不觉间，白纸上全是一团一团杂乱的线圈。
“翊少，你今天是要走抽象派路线吗？”青青把脖子伸得长长的，看着失神的肖翊阳吐槽道。
肖翊阳连忙把画纸撕下来，揉成一团，头也不抬，单手把纸团扔进墙角的垃圾桶里。
他思来想去，又撕下一张白纸，上面转了几笔，然后刷刷刷写了一行小字，随后揉成一团，扔在小芯的桌底。
他弯起左手的食指，敲了敲她的桌子，指了指她桌底的纸团，示意让她捡起来。
青青扶额，汗颜道：“翊少，你直接一张白纸放她桌上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么作？”
“好好画你的画。”肖翊阳不悦道。
小芯捡起纸团，打开一开，是一个很可爱的火柴人，留着和肖翊阳一样的发型，嘴角下还特意点了一颗小痣。
他表情滑稽，用食指扣着鼻屎，旁边拉出一行小字“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你能不能不要不开心，不要不跟我讲话。”
小芯被他的画逗得忍不住笑了，拿出铅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上：“好丑。”
然后把皱巴巴的纸放在肖翊阳的桌上。
青青悄悄站起来倾身探头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好丑！”
肖翊阳清咳了两声，宽大的手掌死死摁住纸上的火柴人，回头瞪了一眼笑得岔气的青青，对正在一旁安静作画的于枫道：“管好你的人。”
于枫一脸懵逼地抬头看了肖翊阳一眼，把站起来的青青硬生生摁回座位上，道：“坐好，快画。”
“我早就画好啦。”青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自己的画递给于枫看。
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个抠鼻屎的火柴人，青青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于枫汗颜，继续安静作画。
肖翊阳偷偷把脸转过去，看见小芯笑了一下，心头的阴霾忽然消散了许多。
他在空白的地方又画了一个火柴人。
它睁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旁边飞溅着几颗大泪珠，旁边写道：“所以你是不生我气了是吗？”
这一次，修长的手指抵在纸上，将皱巴巴的纸张挪到小芯的桌前。
小芯摇头一笑，在飞溅的泪水下面画了几个空空的可乐瓶，写道：“我要是生气就不会给你可乐了。”
肖翊阳看过，提笔在可乐的旁边画上了几颗爱心，想了想，又用橡皮把爱心擦掉了，写上：“那就好。你妈妈好点了吗？”
小芯回道：“嗯嗯，没什么，就擦破一下皮而已。”
擦破皮？对于身经多种创伤的肖翊阳来说，他才不会相信那时候流出的血叫“擦破皮”而已。
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但是好不容易才缓和一下关系，决定还是以后有机会再问吧。于是，他便转移话题问道：“你的脚呢？有没有好点？真的不去看医生吗？”
小芯回道：“医院太贵了，随便包扎开个药都几百块。”
“贵？你不是有医保吗？”
“有，但也还是贵。你昨天也看见了，我家真的很……而且我也不想家里人担心，如果去医院我只能自己偷偷去，用自己钱，但是我的钱挺吃紧的。我还得存着留着更重要的时候用呢。我的脚好点了，多亏了辰越给我的膏药，已经缓解了很多，不用担心我。”
李辰越的膏药……
“你说的膏药是不是放在你抽屉里的那些？”肖翊阳问道。
小芯答道：“对啊。你怎么知道放在我抽屉？”
因为……因为那是他放的啊……
握笔的手因为用力，下笔时居然弄断了笔芯。
又是李辰越，为什么她总是可以联想到李辰越，难道她就没有想过，这个世上对她好的，并不只有李辰越一人吗？
她可曾有过那么一丝的念头想过，也许能为她做这些事的还有可能是他呢？
想起昨晚她泪流满脸的模样，胸口翻涌的万千复杂情绪最终化成嘴边苦涩的一笑，提笔简单二字：“猜的。”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没事就好。”
小芯笑了，写道：“谢谢。”
“你家的这些事，李辰越都知道是吗？”肖翊阳问道。
“知道。”
“是你主动告诉他的吗？”肖翊阳的笔停在半空，思忖着这句话会不会有些冒昧，最后还是把纸递过去。
小芯回道：“不是。跟你昨天的情况差不多，也是突然发现的。”
不知为何，对于“突然发现”这四个字，肖翊阳心中瞬间觉得畅快不少。
“我们班还有谁知道？”
“只有你两。”
这下，肖翊阳油然而生一种对小芯的保护欲，脑海中不由地把小芯想象成一个深陷困境的公主，而他就是秘密保护公主的骑士。
他手中飞快地写上：“以后若是需要我帮你什么，你就不需要对我难以启齿，我会帮你的。”
“你若是真心想待我好，就跟以往一样，把我当做好朋友就好，不要总想着区别对待我。”
肖翊阳看着小芯这句话，美好的幻想瞬间被一盆冷水浇醒。本以为这样子，也算更靠近了她一些，没想到，她还是给了他一个委婉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