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今日份看够了。”齐文遥没再任由自己跑偏下去,也回去睡觉。
心情一好,睡眠质量就跟着好。他沾枕而眠一夜无梦,睡到饱才慢悠悠地醒来。
齐太傅已经站在床边等着了
齐文遥看了一眼外面明亮的阳光,能猜到是午时以后。被嫌弃了这么多次,他有自知之明,挂起笑脸讨好问:“爹,今天这么早回来?”
放假在家待久了就会被父母嫌弃,放在哪个年代都一样。齐太傅跟他没当多久的父子,情况也比较特殊。可是大部分人是贪心的,齐太傅也免不了俗,有点望子成龙的意愿。
齐文遥一直没有出息就算了,这会儿在文人那边是高风亮节,在灾民眼里又是大善人,赚回了那么好的名声偏偏懒在家里睡觉,齐太傅怎么都看不顺眼。
不顺眼归不顺眼,齐太傅看着笑脸还是发不起脾气,“昨夜没睡好?是不是因为……”
齐太傅言尽于此,没说起景王府六美人的事。
齐文遥看到齐太傅意味深长的表情,明白了。他是心里舒坦睡个痛快,在齐太傅看来却是不同的感觉:一觉睡到那么晚,莫不是听说景王收了六个美人,辗转难眠吧?
“没有。”齐文遥赶紧解释,“我一直睡那么多,平常也是这时候起的。”
齐太傅点点头,“也是,有时我回来了还在睡……你这个睡法,不画画了?”
“画,一会儿就画。”齐文遥麻溜儿起来穿衣服。
齐太傅面上嫌弃,实际还是照顾着他的。怕他着凉,齐太傅主动帮忙拿厚实点的外衣,催他赶紧穿上,甚至亲自拧了一把毛巾给他擦脸。
“我自己来吧。”齐文遥有点受不了这种慈父的照顾。
齐太傅也不勉强,吩咐下人准备吃的。
齐文遥找着话题,“爹,今天不用上朝吗?”
“回来了。”齐太傅说,“先前还去了一趟苍松书院。”
“苍松书院是徐邻溪开的那一家吗?”
“是,他们特地托我转交请帖。”齐太傅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讲究的请帖,“到时会有不少才子一起赏画,你去看看,说不上话也能沾沾书卷气。”
齐文遥看着请帖,发现了一个关键,“要带自己的作品去啊?”
齐太傅在他皱起的眉间轻点了一下,“愁什么?你又不差。”
“就在明天,来不及吧。”齐文遥想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前往,“我这些日子都是给灾民们帮忙,手头哪有画?我随便画一幅,去了不是看笑话吗?”
齐太傅直接去了书桌边,指了指架子上的画卷,“这些不是吗?”
“那些不是国画。”齐文遥可不愿意拿这种风格完全不同的油画和素描稿过去。
齐太傅反问,“国画是国人的画作,你不是国人吗?他们能画自己想画的,你怎么就不行了。”
齐文遥也掰扯不清楚:总不能跟齐太傅说西方美术史吧?
“我也想去。”齐文遥换个方向劝说,“但我怕出门会遇到歹人。”
齐太傅斜来一眼,“你说的是景王?”
“不,是翟一尘。”
“翟一尘早就逃出皇都,哪有功夫来烦你!”
“哈?”齐文遥懵了,“什么时候的事?”
齐太傅叹口气,“遥儿,不要整天躺在家里,没事出去打听打听。真的懒得紧了,去跟管家、家丁或者丫鬟说说话也是可以的嘛,成天待在屋子里……”
又来了,标准的啰嗦念叨。
齐文遥很有被家长唠叨的惊艳,微笑听着不住点头。他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把那些话听进去,径自想着翟一尘的下落。
画面来了,翟一尘确实逃出皇都好些日子了。
那时,“乱党”越狱,有人怀疑到了符弈辰头上,左丞相不仅帮忙说了话,还用的是合情合理让人难以反驳的举证方式。把越狱需要攻破的地方捋了一遍,景王难以插手,太子那边的人倒是玩忽职守,看来看去还是太子可疑。
太子哪会坐以待毙,喊声冤枉。没个确切证据不好定夺,皇上也有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觉得糊弄过去对符弈辰最有利,随口说句“彻查”就跳到下一件政事上了。
即便如此,太子那边也敲响了警钟。翟一尘挺精明,提前离开了,朝廷派出两拨追兵,一拨是太子那边要“立功洗白”,一拨就是景王那边想要收拾仇人,闹得人人皆知。
当然,人人皆知的“人人”不包括咸鱼在家完全不理会外界的齐文遥。
齐文遥睡久了,对外界产生的兴趣是符弈辰跟美人怎么样了,符弈辰怎么洗澡,符弈辰睡觉的样子挺乖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他心虚,乖乖听着齐太傅数落自己。
齐太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看到他这么温顺就缓下态度,“听爹的话,去书院看看好吗?”
“好。”齐文遥答应。
他也没有不答应的余地啊。
齐太傅心满意足地走了。
齐文遥吃完饭,开始琢磨自己什么画比较拿得出手。看来看去,他都觉得这些练手作太奇怪了,试着赶出一幅合心意的国画,低头努力。
晚饭都是迅速吃完,齐太傅看他一头栽进书桌那么重视,温声细语交代侍从们不要打扰。
齐文遥不知不觉忙到了半夜。
半夜,他画完了,倒在椅子上给自己揉揉肩的时候看到了院子里的人影。
符弈辰没有乔装,与平日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低着头一步步走来的缓慢样子,
“啧,又来了。低着头是心虚先认错吗?”齐文遥身子发虚没什么力气骂人,再一想符弈辰昨夜对美人的魔鬼安排,心情不错,还有功夫调侃不请自来的符弈辰。
符弈辰没说话,倚在墙边依然低着头。
齐文遥感觉不对了,凑过去细细瞧,“你……”
他这一看就吓着了。
符弈辰面色苍白,瞧着地面的眼睛没有神采。身体在发抖,靠在墙上不像是故意为之,倒有被抽尽力气再也站不住,不得不找个依靠的无奈意味。
齐文遥赶紧跳出窗子,面对面好好瞧,“你受伤了?”
“没有。”符弈辰声音很虚,碰着他的指尖冰凉刺骨。
齐文遥想追问,却突然见到符弈辰抬起头。
四目一对,他才发现符弈辰的眼睛是红的,眸中的水光……是眼泪。
“发生了什么事?”齐文遥不由放轻了声音,哄着符弈辰开口,“告诉我。”
符弈辰嘴唇翕动,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出了嘶哑的的四个字,“师父死了。”
这四个字很轻,轻到像是不清醒的呓语。
可是,亲口说出噩耗的符弈辰却清醒了过来。师父离世不是噩梦,是真切发生的事情,符弈辰比谁都要清楚,再也不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哭了出来。
符弈辰哭也是隐忍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只是,那一把锋利佩剑脱手掉落在地上,擅长掩饰情绪的面上满满是失去至亲的悲痛。符弈辰收起了所有的防备,将最真实的样子暴露在他的面前。
齐文遥懵了一瞬,便被符弈辰的样子刺痛了心。
刹那间,他忘了符弈辰不乔装就前来的危险,忘了自己要跟景王撇清关系的决心,只觉得心跟着符弈辰一起痛着,痛得再也掩饰不了真实的念头。
齐文遥只想抱一抱符弈辰,也确实这么做了。
符弈辰回抱,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叫他的名字,“文遥。”
齐文遥抱得更紧,柔声应着,“嗯,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极端妄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真相
秦大侠是符弈辰的恩人。
没有秦大侠,符弈辰会在墨霜门外饿死冻死;没有秦大侠,符弈辰根本没办法在墨霜门生活下去,早因为触犯门规被驱逐下山;没有秦大侠,符弈辰不会知道家人间的温暖是什么样的。
认真算来,恩人这个词太过轻飘飘了。符弈辰把秦大侠看成至亲的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记得那个把奄奄一息的自己抱进墨霜门的高大身影。
像师父,更像父亲。符弈辰不敢奢望秦大侠把自己当成亲生孩子,却觉得秦大侠给了自己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愿意当成父亲那样尊敬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