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族”的彭大元压根就没有积蓄,他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还是非常罕有的,这时候的人们工资低也没有提前消费的观念,远比后世的人更喜欢存钱。
别的单位效益不好还会拖欠一下工资,人们为了生活,总会习惯性地攒钱存钱以便困难的时候周转。可铁路局就不一样了,别的单位在私人企业的冲击下忙着倒闭让职工们下岗的时候,铁路局却伴随着时代飞速发展的步伐越发地壮大了起来,非但职工们没有下岗的先例,工资还逐年调整待遇更加优厚,在这种情况下好享受的彭大元能学会存钱才是怪事儿。
虽然彭大元并没有多少身为人父的责任感,可孬蛋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现在孬蛋陷入了这种窘境,彭大元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没钱没能耐的彭大元左思右想后准备效法便宜老丈人苗父,用自己的工作给儿子换个媳妇儿。打定了主意后彭大元找媒人放出了话去——只要跟孬蛋接了婚,他就让儿媳妇接班。
彭大元的小算盘打得“哗啦啦”地响,左右这一两年他就要退休了,退休后身为劳改犯的儿子不能接班,他这个岗位不就白瞎了吗?收一笔费用“转让”给别人也不划算,毕竟这笔“转让”费是一次性的,把工作给了儿媳妇,岗位留在老彭家,儿媳妇挣得钱也是他们老彭家的,多划算!
还别说,铁路局的铁饭碗挺具备吸引力的,没多久媒人就给孬蛋介绍了个对象,这对象比孬蛋小了好几岁不说,长得还挺漂亮,孬蛋是一眼就相中了。
彭大元借钱给孬蛋筹办婚礼,未来儿媳妇李丽娟就撅起了嘴给彭大元提意见:“房子也翻盖一下嘛,左邻右舍都是小二楼,偏你家是起脊的瓦房,不嫌磕碜啊?”
听了这话彭大元也不恼,哈哈一笑摆出了老太公的姿态:“倒是也想翻建,可就是没钱呐,给你们办婚礼的钱还是借来的呢,我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以后这翻建房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彭大元这话说出去,未来的儿媳妇轻轻哼了一声没表态,彭大元也不以为忤,催着小两口去打结婚证,彭大元心急,儿媳妇更急,头天打了结婚证,第二天就要彭大元带着她去办理接班手续。
接班手续办好了,儿媳妇娶进了家门,彭大元尽心尽力安排好了儿子的生活,觉着义务尽完了,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地准备拿着退休工资升级做老太爷。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比想象残酷的多,彭大元养老生涯的第一天就出了问题——儿媳妇李丽娟不会做饭。
彭大元气咻咻地责问儿媳妇:“你一个女的你竟然不会做饭?”
“爸,这话怎么说得。”李丽娟满不在乎地摆弄自己的手指甲:“哪条法律规定了女人就非得会做饭?”
“你这不强词夺理吗?”彭大元眉头拧得死紧:“自古都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挣钱养家,女人在家里洗衣做饭,天经地义的事儿,这还用得着法律规定?”
“哎呦我的爸爸哎,您这唱得哪门子的老黄历啊?”李丽娟嘴噘得老高瞟了一眼孬蛋:“您说得这情况可不适合咱们家,毕竟有个不会挣钱养家的男人,那我不会洗衣做饭不就天经地义了吗?”
彭大元听出来了,这儿媳妇不是不会干,她这是不想干呐,她这是嫌孬蛋不能挣钱养家,想把这堆家务活儿推到孬蛋身上去。
第260章 廉价的劳动力36
彭家新上任的儿媳妇李丽娟要是只有不肯干家务这一条毛病, 那彭大元父子说不得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彭大元早已过惯了光棍汉的日子, 孬蛋在监狱里经过十年的劳动改造, 也锻炼出了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 李丽娟要是不肯做家务,这爷俩倒也能凑合着自己伺候自己,然而不做家务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李丽娟并不肯往家里拿钱。
李丽娟接了彭大元的岗位,这份工作旱涝保收待遇优厚,端午发粽子,中秋发月饼,到了年底还有米面粮油, 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雷打不动发工资,冬天有取暖费, 夏天有降温费,安全运行有绩效奖,超额完成运输任务有会战奖, 月奖季奖年终奖数不清的奖金福利从年头能发到年尾。
身为退休职工的彭大元, 对这个岗位能拿到多少钱是一清二楚,然而不管这个岗位能拿到多少钱和物, 彭家父子是一丁点儿也没见着。
精心的打算落空了, 结了婚的孬蛋还是只能朝彭大元伸手要钱, 自打退休后彭大元的收入就缩水了三分之二, 骤然过上了拮据的生活他已经很不适应了, 结果还要用这缩水的退休工资养活一个成年的儿子, 浪荡惯了的彭大元把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自觉吃了大亏的彭大元出离愤怒了,他嚷嚷着要李丽娟必须负担起孬蛋跟这个家的所有开销支出,不然就要孬蛋跟她离婚,工作岗位也得还回去。
李丽娟听了彭大元这话,冲着他翻了个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掉出来的白眼:“您老想什么呢?他一个大男人闲在家里屁事儿不干,竟然要指望我一个女人来养家糊口?他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腿?哦,离婚了再把工作还回去,那我这么一黄花大闺女不就让你儿子白睡了这么久?合着这世上的便宜您老全占了才对,是吧?”
彭大元被儿媳妇这荤素不忌的话给气得脸红脖子粗,李丽娟撇撇嘴满不在乎地对他道:“想离婚可以,我随时都能陪着去打离婚证,想要回工作没门,我已经接班了,现在我才是铁路局的正式职工,你当铁路局是你家开的?你想咋摆弄这个岗位就咋摆弄?做梦没醒吧你!”
跟彭大元吵了一架撕破了脸,李丽娟跟当年的彭大元一样光棍儿,干脆利落地在单位申请了宿舍不回家了。
李丽娟不回家,孬蛋连□□的都没有了,彭大元舍了一个岗位出去,等于就给儿子换了一本结婚证,觉着自己上了当受了骗的彭大元怒不可遏,跑去单位找领导,这个儿媳妇不听话,他要把岗位要回来再转让出去。
新上任的段长客客气气地接待了老职工,听了彭大元的诉求又毫不客气就拒绝了他:“家里有矛盾,咱们可以找街道,找工会的同志一起调解,怎么能动不动就拿要回岗位这事儿来要挟呢?你这么做不是激化矛盾吗?再说了,李丽娟同志早就办理好了接班手续入了职,单位有单位的规章制度,那岗位,还真不是你说要就能要回去的。”
职工家里的矛盾闹到了鼻子底下,领导自然不会眼看着不管,工会的知心大姐跟段里的几位老同志一起去彭家调解矛盾。
李丽娟哭得比谁都委屈:“三十多岁的人了,天天窝在家里啥活儿都不干,别人家都是男人养家,我们家倒好,啥事儿都指望着我一个女人,邻居们都住二层楼三层楼,冰箱彩电洗衣机样样儿不缺,再看看我们这个穷家破院里有个啥!再看看我男人跟老公公,哪个像过日子的人?”
李丽娟的指责让人无法反驳,彭大元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这名头是当初他接了苗父的岗位住到单位宿舍里时就顶在头上的,帽子戴了几十年,早就跟他合为一体了,至于孬蛋则更不用说了,小时候偷他爹的钱,长大了偷后妈的货,压根就是个混混二流子的代表,这父子俩,还真没有一个“过日子”的。
“家里破破烂烂,男人又不顶事,我要是再不把自己的工资把住点儿,以后有了孩子该怎么养活?”李丽娟哭哭啼啼:“现在还要我把家里的开销全负担起来,人家是过惯了月月光的日子,这会儿还要逼着我一起月月光,这吃了今天不管明儿的日子我是过不来,不是一路人就走不到一块儿去。实在不行,那就离!”
离婚的话说出口,李丽娟睁大了哭红的眼睛对着来调解矛盾的老同志们道:“先说好,真离了婚我也不可能把岗位还回去,我好好儿一个大姑娘变成了二婚头,我一肚子的委屈还没地儿说呐,这岗位合该是彭家给我的补偿。”
李丽娟有理有据态度坚决不肯退让,知心大姐跟老同志们把矛头转向了彭家父子开始轮番劝解。
这个说:“老大哥,咱俩共事儿多年,我今儿掏心窝子劝你一句话你得听,咱们都黄土埋到脚脖上的人了,你可不能再像年轻时那么浪荡了,花钱悠着点儿,该省的就省省,攒点钱也帮衬一下儿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