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的声音,都被倾倒而下的暴雨声埋没。
场面愈渐失控。
段言青听着江铭的挑衅,骤然冷下眼眸,谑气汹汹地呈出暴戾,震怒得像个即将发狂的野狮。
耳畔已然没了任何的声音,他的脑中不断回闪着方才在原地,男人紧跟不放触碰俞吟的画面。
这一刻,理智被抽离。
守株待兔一般,段言青直接抓住江铭的肩膀,用力带着他的领子,朝着右边的挡物上撞。
随即脱手。
段言青避闪开了江铭扬上前的手,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他碰了俞吟的右手,生狠地往后掰。
“江总,我不介意陪你去警局喝杯茶。”段言青手上力道不减,话里却含笑,听着稀渗。
闻言,江铭怔身,回手的动作滞在半空。雨水迎面洒下,一点点浇熄了他方才骤燃出的怒气。
他居然冲动到,在公共场合动了手。
很快,街角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像是一种思想的警醒,江铭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进去的那段日子,不由断了找麻烦的念头。
因摄像头记录到的画面和先前传进门廊的大动静,前台可以作为目击者一同前往。
江铭怕把事闹大,少有地想要私了。
而段言青不言不笑,看似心平气和,却一点退路都没给。
这一闹,倾季饭店的经理都出了面。因倾季多的是生意场上的应酬,段言青和江铭都是常客,他自然认识。
见到两人对峙的画面,他也不好做帮一方,只能为难地站在一旁。
后来,警察调了监控,认真了解了事件经过。
打架方面,虽然段言青先动手了,但江铭侮辱在先,所以双方都有责任,属于扰乱公共秩序。
双方都需要交罚金。
另外所提的骚扰,江铭虽然行为过分,但还未达治安管理处罚法的部分条例,情节较轻,警方只是给予了口头警告。
这么一趟,两个人算是结了梁,先前难融的关系更加僵化。
段家三代都是搞金融的,段言青也算是在这个圈子里长大的,从小就无拘无束,放纵恣意,养的他更是不怕逾距。
也算是看多了江铭这样的人,他从不学着别人降辈称晚,陪笑做乐。
今天这样的局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无心参加,有意地推掉过很多场。自然而然地,他的应酬比先前少了不少。
但其中的那点龌龊事,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江铭又是向来喜欢靠吃饭夜欢搞通投资人,所以江氏的底子要比盛嘉厚些,但这两年,他的口碑明显下降。
不过他一点都不关心,盛嘉和江氏向来只有竞争关系,大局依旧。
段言青没有再挑事的想法,只是冷静地看向江铭,淡声道:“江总,下次动人前,眼睛放亮点。”
话听着轻描淡写的,警告意思却很重。
江铭听出了话外音,随即视线落到他身后的俞吟身上。
小姑娘低着下巴,全然看不清表情,却隐隐透出了委屈。
这种场景任谁看来,失利方都是自己,江铭自认倒霉,气瘾却还没过,全权把责任归到俞峰亦身上。
如果不是他今天搞的事,自己不至于这么丢人,还落了把柄在外。
迫于颜面,江铭违心地笑着,打起圆场:“都是玩笑,误会一场。”
段言青挑眉看他,视线由高处落下,再压他一头,“最好是这样。”
说完,段言青转过身,一下揽过身后的俞吟,把女孩带入怀里。他敛睫垂眸,盯着女孩烧红的侧脸,眸色稍深。
“那我先带我家小姑娘回家了。”段言青扯了扯唇,佯装漫不经心,“江总,您请便。”
闻言,江铭愣了下,注意力停留在了段言青话上。
那两个敏感字。
“我家。”
-
车回南苑的路上,俞吟就算不转头去看段言青的表情,都能感觉到车内萦绕的股股郁气。
今天的局她谁都没有告诉,他怎么会出现。
俞吟从后视镜上偷瞄了眼段言青淡漠的表情,嘴唇刚动一点幅度,脑海里就出现了擦肩而过的男人模样。
莫名其妙地,她想到了那晚酒吧里的画面。
她拒绝男人,转头投视的刹那,好像入目了好几个男人。
难道其中......
对视前的那一瞬,记忆重叠,情景再现。
天啊,是他。
他居然是段言青的朋友。
那他岂不是能看到全部场景。
俞吟下意识别过头,强抵着惊讶平复着情绪。
回想的龙头却松阀似的根本关不上,帧帧画面相继划入脑海,泉涌般冒着泡,不待片刻停留,画面又再次交换。
俞吟想得呼吸一滞,背脊僵得不由坐直了些。
车子平缓地在路边停下。
段言青解开安全带,撂下一句“你别下车”就开了车门,快步走进了药店。
很快,他拿着一袋子药走了出来,径直上车。
什么话都没有,段言青直接撕开一张退烧贴,薅起了俞吟的刘海,朝着她的额头上贴。
丁点停顿都没留,他直接瞪了她一眼,语气变劣:“我看你是烧糊涂了,去和那种人吃饭。”
俞吟自知没什么底气,索性没说话,任由他教训。
额间明显传递开的冰凉感,冰火交融的那瞬,刺激得脑袋有些疼。
下意识地,她想反手揭下缓一缓,却被一下挡住了手,“真想脑子烧坏?”
怔了半秒,俞吟摇头,又落手放在腿根。
莫名地,委屈感上涌,涌到唇边的话又被句句咽下,吞回肚中。
稍一垂眸,段言青就看到了隐约透出的那道身线,不自然地上移了视线,转移话题。
“大小姐日子不好过?”他想想就来气,径自转了脾气,表情严肃不少,“家里是不是太宠你了,现在连谁都敢惹?”
不受控般,俞吟酸了鼻子,但又不想当着他的面哭,生生收了回去。
隔了好一会,她才咽下情绪,低声说:“我没惹他。”
见她一副不自知的模样,段言青气得使了点手劲,引得两个人的距离猛地拉近。
“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不回家,穿成这幅样子跑去和人喝酒,都放的什么心思?”
俞吟被噎到一时回不上话。
刚抬眼,她就看到了段言青青紫的嘴角,像是凝了团血块,淤化不开。应着时长而越发明显,范围也扩了些。
愧疚心理猛地覆了上来。
“我带了醒酒药的。”俞吟皱了皱眉,“刚就打算提早走,没想后面意外就来了。”
段言青先是顿了一秒,而后撇头吸了口气,似是刻意压制情绪:“这就是你的理由?”
俞吟没懂他的意思,眸色清淡。
“苍蝇什么时候会叮无缝的蛋?”段言青笑了笑,“你倒是整了个好借口。”
“......”
俞吟被他说得一下子没了解释的心思,好脾气也收敛得差不多了。
“是不是我真的惹了他了,你才会信我的话?”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场面一度定格。
于情于理,现下的情况都是段言青帮了自己,她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在这边呛声。
这样搞得,她就像个白眼狼。
不懂感恩还放肆。
心里挣扎了好一会,俞吟还是顺了心气,垂眸开始反思。
或许是底气不足,她说话声音翁翁:“对不起。”
没意料到俞吟会道歉,段言青握着冰袋手失了些力道,继而有点不自然地飘了下视线。
“道什么歉?”他轻瞥一眼,语气淡了些,“刚不是还挺有骨气。”
俞吟抿了抿唇,越想越心愧,“我挺对不起你的。”
段言青没有出声,只是眼神锁定,诧异地挑了下眉。
生怕尴尬,俞吟清了清嗓子,继续接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就要毁掉。我这也不算得不到的程度吧,但已经让你挂彩了。”
“虽然是你主动帮忙,但你脸上受伤,终究不好看的,所以心里过意不去。”
“......”
段言青听得心里一空,郁积好久的烦躁,都莫名消散了。
他顺手拆开了冰袋,敷在嘴角,凝神想着俞吟刚才的那几句话,心情竟明朗了不少。
“我这也不算得不到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