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梓轩还是之前的老样子,杀伐果断,治国严谨。只是比起从前,更加阴鹜冷漠,没人再见他笑过,后宫嫔妃他也再没碰过谁。朝颜玉心里十分担心,可她屡次想进宫劝慰朝梓轩,都被朝梓轩拒绝了。
医官小二则放下了江湖恩怨,与巧儿一起去寻无散子和小老儿,过起了世外桃源的日子。爽姨一生为了段靖而活,如今依然放不下,也随着医官小二一起,有段靖的地方,她才活的有希望。
香辉无依无靠,常云斐离世后,朝王宫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无极见她可怜,便收留她在公主府。眼数着常云斐离开也有五日了,香辉想起她生前喝下的假死药,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思来想去,香辉决定去青山苑看望常云斐,尽管那日亲眼看着她长剑破身,香辉还是不太愿相信。于是,告别无极和朝颜玉,香辉便动身前往了青山苑,说来也真不巧,香辉刚一动身,便下起了雨,道路泥泞,很不好走,这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香辉到青山苑也花了三四日脚程。
只短短几日,暮天阁就消瘦得不似从前,浑身气质忧郁,不再是以前那个俊朗公子。
暮天阁把常云斐葬在了桃花林里,这里远离尘世,常云斐生前就十分爱在这里玩。如今入秋,桃花落尽,空余满树枝叶,还有孤零零的秋千。物是人非事事休,昔日的繁花佳人欢笑盈耳犹如昨日,锁住人的不是今日的枯败之相,而是太过美好的回忆……
雨后的泥土气味很重,香辉和暮天阁站在常云斐的墓前,想着从前常云斐活碰乱跳的身躯现在就在这厚重的泥土下安静的躺着,香辉忍不住流下眼泪:“云斐这一世,虽短暂,却大多是在快乐的日子中度过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很少看她哭过,她善良坚强,命运却这么不公……”
香辉的话让暮天阁越听越觉得难受,她的好他怎会不知,恨只恨老天弄人,让她英年早逝,他,爱而不得!
“云斐向来爱自由,没想到最后的日子却如笼中鸟被囚在朝王宫,朝梓轩对她百依百顺,关怀备至,可她还是最喜欢在这里与你度过的日子,她生前不得,死后也算如愿了。”香辉摸着冰冷的石碑,缓缓蹲下身,突然,香辉发现石碑前的泥土颜色似乎与周围的不太一样,暮天阁顺着香辉的目光望去,也发现了异常,暮天阁急忙蹲下去,双手扒拉着湿润的泥土,果然最上面浅浅的一层是为了伪装被刻意附上的,泥土的颜色明显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暮天阁心下大惊,对香辉说:“香辉,你让开!”
香辉退到一旁。暮天阁对着墓碑发功,上面的泥土被震开来,露出常云斐的棺椁。暮天阁轻轻用功,棺材盖缓缓打开,却不见常云斐的尸身!暮天阁跪在空了的棺椁旁,难以置信,是谁,到底是谁偷走了云斐的尸首?香辉想到那日的假死药,如今的空棺椁,云斐会不会还活着?
“常云斐?常云斐?”
是谁的声音?是在喊我吗?仿佛被困在哪里一样,四周白茫茫的,刺的人睁不开眼。突然一束光照来,如在窒息的绝境看到一处出口般。常云斐缓缓睁开眼。
“终于醒了!”琉璃公子松口气。
“你是谁?”常云斐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琉璃公子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疑惑的望着常云斐。
“这里是哪儿?”常云斐转着眼珠子,吃力的爬起来,长长的头发自身后滑到身前,隐隐遮住了半扇面庞,腰身纤细,手臂也不甚有力,摇摇晃晃,让人心疼。常云斐睁大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目光最后落在琉璃公子身上:“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是在问琉璃公子,也是在问自己。常云斐微微皱着眉头,为什么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记忆都没有。
琉璃公子见常云斐现在的情形,以为她只是重伤过后的原因,安慰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可能暂时失去了记忆,不要急。”琉璃公子轻轻抓住常云斐的手。
常云斐因为什么也不记得,并不知道自己与眼前之人的关系,对于琉璃公子如此亲密的举动,不知如何回应,只是点点头,不甚刻意的抽回了手。
琉璃公子开心的笑了,自他认识常云斐后,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没有戒心,完全信任自己的样子。此前,她见了他眼神里还全是害怕与受伤,如今这般,琉璃公子反而觉得没什么不好……
琉璃公子把常云斐从青山苑偷走后,便来到了离朝暮两国都十分偏远的一个小国——茂国。茂国因属偏远之地,贸易交通较别国略微逊色,只以农作物为主要交易品,生活条件差一点,因此大多数人都离开了这里去别国谋生,使得茂国地广人稀,不引人注目。
琉璃公子在茂国买了处住所安顿下来,与常云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常云斐始终想不起来之前的事,虽然这里民风淳朴,生活无忧无虑,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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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琉璃公子拿着采来的草药去集市换鸡去了,常云斐一个人在家浇花,偶尔脑子里会有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断断续续的,拼凑不全又时不时爱跑出来提醒她,惹她好奇。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回来了都没发现。”琉璃公子抓着一只鸡,戏谑的笑望着常云斐,眼神里还多了些宠溺。
“你回来了。”常云斐接过琉璃公子手里的背篓,放到屋檐下:“刚刚脑子里似乎有些以往的片段闪过,试着回忆了下,却还是想不起来。”常云斐苦笑着摇摇头。
琉璃公子收了笑,双手握住常云斐的肩膀:“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是子竹,你是梅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成婚之日被仇家灭门,你我父母临终前千万叮嘱我们远离是非,安度余生。你被仇家重伤,又受了刺激,醒过来就忘记了之前的事。有时候我想,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我们不是很幸福吗?”
“子竹……”常云斐能感受到子竹的幸福,他望着她的时候全是深情,是了,这样也很幸福,还纠缠往事做什么。
“今晚,我们炖鸡汤。”琉璃公子紧紧抱着常云斐。
“又喝鸡汤吗?”
“你大病一场,身子弱,喝鸡汤多补补。”琉璃公子不给常云斐拒绝的机会。
晚上吃完饭,琉璃公子与常云斐灯下描画,二人一起作了一副田园山水图,还未完全成了,画中所讲故事与眼下生活别无二致,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琉璃公子忍不住望着低头作画的常云斐,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着,偶尔有一丝丝颤动,小巧的鼻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温暖,殷桃小嘴紧紧抿着,白皙滑嫩的鹅蛋脸那么诱人,只她一人便使满室馨香,琉璃公子忍不住低下头偷偷在常云斐脸颊上啄了一下,常云斐吃了一惊,停了手中的画笔,转头望向捣乱的人,却不料被恶作剧之人眼中的柔情蜜意给挑逗的害羞起来,虽然灯光不甚明亮,琉璃公子还是看到了常云斐微红的脸颊,他趁常云斐走神,又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却没像刚才般马上躲远,而是近距离观察着常云斐的表情。常云斐不知作何反应,依子竹说他们二人本是要结为夫妻的,只是事出突然礼未成,她本也不是拘礼之人,如此想来,她似乎并没有拒绝子竹的理由。见常云斐没有反对,琉璃公子一下一下蜻蜓点水般亲啄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唇……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吓到她。常云斐闭上眼睛,轻轻抱住琉璃公子,像是触电般,常云斐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片桃花林,白色长衫的男子,暖暖的阳光……她身子一颤,努力想看清男子的脸,可她越努力头越痛,像要炸了似的。
觉察到常云斐的异样,琉璃公子停下来轻轻摇晃着她:“梅漪,你怎么了?”
“好痛,头好痛……”常云斐双手附在头两侧使力压着。
“你睁眼看着我。”琉璃公子紧张的对她说:“什么也不要想。”
常云斐睁开眼,脑中的桃花林瞬间消失不见,连带那个白衣男子,眼前是子竹着急的望着她。
“怎么样?好点没有?”
“嗯。”常云斐点点头。
“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琉璃公子坐在常云斐床前,叮嘱她:“安心睡吧,明日我去请了大夫为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