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太后这会儿估计也该发觉罗平凭空消失了。她越慌,谢倾就越好办事。顺便,还得进宫去看看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
太后这次离宫,很多事她都直接交给了罗平来做。这老妪婆年岁渐高,日子过得太舒坦,这几年就越发觉得自己真能高枕无忧。可偏偏又疑心重,不愿放权给下头的使臣。
可一个宦官懂个屁的权谋。
谢倾忍不住在心里嗤笑。
不过也多亏了她这么蠢,镇北侯和齐阁老联手布下的局已经完成。接下来只等她一步一步入套便是。
谢倾在往慈宁宫去时碰上了正要回去的沈默,本没打算搭理他,沈默却主动上来招呼:“小侯爷。”
“哦,你啊,在这儿碰见挺巧啊。”
巧什么巧,谁都知道谢倾肯定会来见太后。沈默不理会他耍嘴皮子,开门见山道:“不用去看了,娘娘不在慈宁宫里。”
“哦?”
哦什么哦,分明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接着道:“听殿前的给使说,娘娘回宫后匆忙召见了一大批朝臣,如今正在御书房里呢。”
和谢倾预想中的局面差不了多少。
镇北侯布置在京城外的大军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城,而齐阁老那头也联合了好些文官打算把当初太后谋害先帝的旧事捅出来。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沈默进宫也是为了把之前在山寨里找到的文书交给齐阁老的人,这也是一条罪状。
可他心里仍有不安,毕竟太后若真垮台,依照如今秦追的地位和身体,真能令朝臣信服,令诸军信服吗?
谢倾猜到他在想什么,不以为然从鼻子里哼了声,“能不能,就用不着你来关心了。沈大郎君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
沈默已经习惯了此人对谁都这副大爷态度,不再接这个话题,“陛下这回发病昏厥,状况并不好。娘娘火急火燎要给陛下立后,朝中都说这是为了冲喜。”
名义上是冲喜,实际上是到底如何可就不知道了。
提起这事,谢倾脑中不免又浮现出了许文茵的脸,还有她那天背对着他,用几近冰冷的语气说的那些话。
“小侯爷可还记得,那夜在凉亭里,你说,只要我问,你什么都告诉我。你还说,你愿意相信我的。”
“可你根本就没相信过我,谢倾。”
莫名的烦躁感蓦然涌上心头,谢倾咂舌一声,皱了皱眉。
他现在不想去考虑她的事。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完。要想,也等这事了结了再说。
“你呢?”
沈默:“什么?”
谢倾岔开话题,“你这么急匆匆地出宫,干什么去啊?”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沈默一向从容不迫的表情却变了变,低下头有些腼腆地答:“我如今借宿在我姨母家中。”
接着就把这个姨母有意让自己和表妹亲上加亲的事说了,只字未提其实是为了躲避宫中赐婚的事。
谢倾记得沈默的确说过自己借宿在亲戚家里。他没当回事,敷衍地应了两声和他分开。
他如今倒没必要去见秦追。那个臭脾气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开了,觉得自己能重新开始,当个有名有实的君主。
……有够蠢的。
谢倾进宫确认完自己要确认的事后就打算走人了,回去路上撞见严太后身边的宦官正一路飞奔,估计是要去那儿送信。
谢倾拦下他,“公公,下午好啊。”
好好好,好个屁啊!那宦官一看见谢倾就知道自己怕是走不掉了,没好气道:“小侯爷还在宫里呢,娘娘今儿可忙着。”意思就是你可别添乱赶紧回家去吧。
“十三这不正要回去呢么。倒是公公,这么赶是要去哪儿啊?”
谢倾生得高,立在那里,宦官还没法直接无视他,只得道:“你也知道娘娘有意立许家二娘子为后的事儿。可这不是出了变故么,奴才正要去御书房禀报呢。”
变故?
谢倾挑挑眉问:“什么变故?”
“嗨,还能是什么变故。”所有勋贵人家都知道这个时候把女儿嫁进宫里不是好事,许家也不例外。也就谢十三不懂了。
他道:“那许家估计是从哪儿听到了风声,今儿奴本是奉命去同他们通个气的。谁知……”
“谁知那许家主母竟说许二娘早就和沈家郎君订了亲事,恐不能进宫侍奉圣上!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之前从没听过这两人之间有过婚约,摆明是要抗旨!简直就是不把咱们娘娘放在眼里!”
他越说越怒,扬言要去严太后那里狠狠告许家一状。
却没注意到眼前的谢倾突然整个人沉默下来。
谢倾想起了刚才沈默说的话。说自己借宿在姨母家中,还要亲上加亲……甚至,他这回还一起跟去了行宫。
宦官终于骂得解了气,正想要和谢倾告辞,一抬头整个人却被吓得额角一跳。
声音颤抖地问:“小……小侯爷?怎、怎么了?”
可这话已经传不进谢倾地耳中。因为几乎是在宦官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动了。
二人站在一条较窄的甬道口,两侧摆了几盆水仙盆栽,长得正好。
谢倾转身时的动静太大,那盆水仙竟犹如遭人踹飞般的,被他往后翻飞而起的衣裾带得碰一声猛地砸倒在地,白瓷瓶身碎了一地。
那宦官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阵狂风飞一样地掠过,吓得他条件反射地竖起汗毛,甚至没能看清谢倾是怎么大步转身冲出去的。
只是望着眼前那摊破碎的花盆碎片,狠狠咽了口唾沫。
作者有话要说:他急了他急了!
第33章
谢倾一路冲出皇宫, 直直冲到了许家府门前才停下。
墨漆色的大门紧闭,谢倾飞快跨上石阶,忽然顿了几秒, 像是在想什么。
接着, 抬起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
“正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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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小厮一路冲进魏氏屋里, 还没说话就先跪下去:“夫人,不好了。”
彼时魏氏正拿了许文茵的生辰贴要遣人往道观去合八字, 见小厮一脸慌张还以为是宫里的圣旨这么快就下来了。
“不是,是、是谢小侯爷来了……”
和圣旨比也好不到哪去。
魏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没说来意?”
小厮脸色僵硬地摇了摇头。
“只说是要见太太。”
在这个关头?
魏氏想不明白, 许家和谢倾可没什么交集。她不能不见,只好将生辰贴搁在一旁, 让小厮去将人带进来。
谢倾来得很快,跨进屋里的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一点没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来找茬的,一撩袖摆, 冲魏氏行了个礼, “伯母好,十三冒昧打扰, 还望伯母勿怪。”
魏氏心道我俩可没熟到这个份上吧,嘴上倒也应了, 奉上茶, 才敢慢慢问他来意。
只要能这人打发走, 不是大事就随他去了。
可惜事与愿违,魏氏的念头才刚一闪过,旁边的谢倾就说:“十三今日是来提亲的。”
魏氏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扔出去。
她顿了顿,像是才听懂这话的意思,皱起眉:“……小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谢倾, 提亲?
提谁的?为什么?
许家就两个女儿,不管哪一个都不曾和谢倾有过接触……才对。
“十三不是说了么,提亲。不过今日两手空空,就是想先来知会伯母一声。”谢倾说完不动声色瞥了眼还搁在魏氏手边的那张生辰贴,便知自己来得不算迟。
差点就被沈默摆了一道。
“小侯爷这是哪里话,”魏氏压下内心波涛汹涌,不慌不忙地推拒:“姑娘的婚事,我说了却是算不得数的,这事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她也没问谢倾到底要提谁的亲,反正哪一个她都不敢轻易答应。谁知道谢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谢倾这边也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不见到许文茵的人就不回去。
“既然伯母这么说,十三也不好叫伯母为难不是。十三亲自去问。”说罢他站起来,周到地行了礼,转身就往外走。
一旁的湖月见魏氏没拦他,忙低声问:“夫人,怎么办?就真让小侯爷去内院不成?”
谢十三虽说无法无天,但若遣人去镇北侯府上告他一状,也并非不能治他。
“……不用,”魏氏望着谢倾渐行渐远的身影,缓缓皱了眉,“你叫个小丫头从小路先绕去茵娘屋里告诉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