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追动作一顿。
女子的容颜瑰丽绝俗,因被他撞倒在地,高挽的发髻散了一半,一绺长长的乌发松散下来,垂落在她的肩上,被门口阳光一照,折射出了乌亮的光泽。
她接着说:“你放开我,好不好?”
嗓音温和平静,似在与他商量。
秦追默了默,手一松,放开她,自地上站起身来扭头就走,“滚吧。”
虽然是叫她滚,但许文茵却不打算走人。她都打定主意了,这会儿回去不就是一波退堂鼓么。
她往前几步跟着他,“陛下,民女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不能,赶紧滚出去。”
“就一个。”
“说了不能就是不能,赶紧——”秦追阴沉着脸回头,发现许文茵竟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后,险些就要和他撞上。
他仿佛触电般挥手将她打开,往后退几步,“谁准你跟过来的!滚!”
明明在怒吼,他冷白的皮肤却不见半丝血色,连触碰到她手臂的指尖都冷得吓人。
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撞上后面一张木凳才停下,盯着许文茵的双眸始终阴戾戒备。
谁知女子被打开后依旧若无其事般朝他这边又靠近几步,就在秦追要抄东西砸人时,她忽然将垂在两边的双手一伸,手腕贴手腕地并合在一起,道:“陛下若这般害怕,不如把我绑了。”
秦追:“?”
他冷笑:“谁说我怕你了,我是看见你恶心,赶紧滚!”
许文茵没动,她今儿不从秦追这儿知道些什么就绝对不走。况且严太后那边似乎对自己与他接触也并无忌惮,没人会来扰她的。
见秦追站着没动,她干脆自顾自地转过身,目光在殿内轻扫一圈,从角落那张小榻上拿了一条细长的发带,又返回来递给秦追:“工具我都给你找好了。”
说罢,将并拢的双手往他面前一伸:“绑吧,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只是和你说说话。”
秦追觉得这女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想说什么话?跟他解释虽然自己是谢倾的小情人,但嫁入了皇宫就会和他一刀两断?
那才是不知羞耻。
他阴冷的视线在那握紧成拳的软白指尖上停了几息,随后一把夺过发带,一拽一拉,把她双手紧紧绑在一起,权当出气。
看她一双细眉都因吃痛而微微颦起,秦追才从鼻子里低哼一声,满意地打上结。
许文茵不曾说什么,又凑近几步:“陛下这下能同我说说话了吧?”
秦追很厌恶女人身上的那股幽香,朝她身后一指,“去那边儿,离我远点。”
许文茵就当他同意了,转身往后退了退。
“再远点。”
她又往后退开几步。
“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再远点!”
许文茵心道这距离都快瞧不清你的脸了,她只好往后又挪了挪。
直到二人之间足足有两丈之远,秦追才叫停。
许文茵遥遥看过去只能看见他身上袍服是什么色,其余一律不知,她问:“陛下,这样可以了吧,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秦追冷道:“看我心情。”
他声音本来就不大,隔着老远听起来有些费力,不过这四个字在许文茵脑中的意思基本就等同于“好的”。
于是她道:“陛下可是不愿娶我?”
秦追:“听不清。”
许文茵轻叹口气,加大声音:“我说——陛下是不愿意娶我吗——?”
这回秦追听清了,回了两个字:“废话。”
“是吗——那陛下到底是不愿娶我——还是不愿立后?”
秦追心道这有区别吗,“关你什么事?反正我绝不会娶你。”
谢倾的小情人就自己滚去谢倾怀里撒娇,少来饶他。
“啊——陛下方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是谢小侯爷的小情人?”
秦追眉尖一颦,心道隔了这么远这女人怎么像是有读心术似的,还没开口,许文茵的声音又传过来:“陛下——”
“又干什么?有话就快说!”他不耐。
“陛下原来——认识谢小侯爷呀——?”
“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他。”
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最后能老死,也不打算老死,他已经对谢倾说过一万遍自己对生死毫无执念,要死的时候死就行了,反正自己如今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偏偏那厮跟块牛皮糖似的,听不懂人话还甩都甩不掉。
“陛下方才是不是在想谢小侯爷的事呀——?陛下和——小侯爷是朋友吗——?”
因有昨晚那一出,如今这话传过来就直戳秦追怒点。
谁跟那王八蛋是朋友了,恶不恶心。
自己如今恨不得一脚踹死谢倾。
“不是,他也配和我做朋友?”他哂道。
虽看不清秦追的神情,但语气许文茵还是听得懂的,这可实在不像是谢十三所说的“从未见过圣上”。
他果然在骗她啊。
许文茵忽然就很想知道还有哪些事也是假的。
“陛下,我可以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吗?”她道。
秦追本想说“不行”,一扭头却发现远处的许文茵已起身朝他这边走来。
秦追条件反射抓起手边茶蛊想让她滚开。
可许文茵比他更快。
她跨上台阶,手还被发带绑在一起,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动作。她压弯身子靠近秦追,速度之快,几乎把半靠在小榻上的秦追逼得整个人往后仰了仰。
二人距离近得不过几寸,许文茵盯着他略含惊异的黑眸,缓缓道:“陛下可知道,谢家九郎?”
作者有话要说:小情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入谢谢的怀呢
第27章
许文茵离开天子宫室时已接近午时, 给使将她送至殿门口才离去。
她一个人走在来时的拱桥上,整张脸都沉着。
方才在殿内,她问出这话后细细端详了秦追的神情, 人下意识说谎时, 总是会有些破绽的。
然他听罢后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显然从未听过谢九的名字。
“谢九?谢家可只有谢十三一个独子”。
和她预料中的回答差不了多少。
谢九是曾说过他和谢十三的内情没多少人知晓,但许文茵以为, 若是和谢倾颇有交集的秦追或许会知道什么。
是她想错了?
可那夜从谢九的大氅上嗅到的白芷香,分明和谢十三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许二娘子。”
她回神, 抬眼看见谢倾正悠悠倚靠在不远处的拱桥石柱上,似乎早在这儿等她。
方才还不觉得, 如今一瞧见谢倾的脸她就有点生气。
自己的怀疑要都是真的,那谢十三一直以来都在骗她。骗她,接近她,然后再看她怀揣目的地接近自己却不点破, 把她耍个团团转, 以此为乐?
许文茵好生气。
“小侯爷有何贵干?”
谢倾没听出来这话里的恼意,点头道:“哦,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陛下龙体可还安好?没被气死吧?”
毫无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 别说自觉, 一丢丢的负罪感也无。秦追若是在场估计又得一凳子朝他砸过去。
许文茵不知他做了什么, 只道:“陛下是挺生气的。”
说罢,越过去径自走人。
谢倾眨眨眼,唤她:“哎哎,许二娘子——”
因着有前车之鉴,许文茵这回头也没回, 脚下一快,走了。
谢倾就这么默默看她背影渐行渐远,半晌,从柱子上直起身,结果扭头就撞见沈默从太后宫室里出来。
可惜谢倾如今心情正不好,整张脸都臭着,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沈默却上前来拦住他,说是想同谢倾二人一起去虎头山剿匪。
谢倾一愣,反应过来多半是林二宝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说漏了嘴。别的不会,一张嘴倒是大得很,回头就收拾他。
他没理,转身就要走,沈默接着道:“那群山匪人多势众,山寨内哨岗密集,你们二人单枪匹马想要将其一锅端了只怕不容易。”
“那带上你就容易了?”
他一哂。
谢倾是货真价实的天才,这辈子从生来到现在还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儿。沈默一个酸儒能顶什么用。
“我虽是学子,却也是二十有五的年纪,平日里不曾松懈过武艺,不会拖了小侯爷后腿的。”沈默轻描淡写地自荐。
谢倾那句“没门儿”都到嗓子眼了,忽然一个灵光乍现,回过身来:“沈大郎君都二十有五了,多半也娶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