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抬眸,叫住她:“任绯,你要走了吗?”
任绯回头:“嗯,”待看清她的脸,语调忽的扬高,“脸怎么红成这样?”
冬青在微信群里简单说过几句,交接好手头工作后,将桌面的文件收拾齐整,放进抽屉里,跟着起身,说:“有些感冒,”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砂纸,难受极了。
从桌面上端起水杯灌了口温水,等嗓子滋润些,她继续说,“我跟你一起下去。”
俩人出了公司的门,任绯抬腕,挑眉:“劳模真是难得早退?”
冬青目不斜视地上前摁下电梯:“劳模也会不舒服。”
电梯很快停在她们面前,任绯先迈步,冬青在她身后多瞧了两眼,见她难得正式打扮了次,跟着进了电梯问:“等会去见客户吗?”
任绯对着电梯的反光板顺了顺头发:“对啊,有个客户说我们的酒不错,想跟我们谈合作,本说去拜访他,结果他刚好在这附近,打算请他去酒道馆吃顿饭。”
电梯只她们俩人,周围安静不少,冬青停止运作的大脑开始运转,堵塞的鼻子也通顺不少,果然早退是个正确的决定。
“看来是个大客户。”她见任绯如此重视,不禁调侃道。
她们公司产品是白酒中比较小众的香型,又是这几年新晋的品牌,因此圈层比较单一,客户开发起来相对来说更困难,相比较于任绯,冬青的工作内容则更简单些,没有那么多人际往来。
她负责公司的电商组,成日里与后台的数据打交道,跑业务这种事,她光看着公司的那票女人勾心斗角,都觉得心累。
任绯补了个口红,将口红盖扣上,转身回答道:“当然,不然能配得上我这么精心打扮?”任绯低头瞧了几眼自己,语气忽然感慨,“真是羡慕你不用跑业务,也不知道今天这客户喜不喜欢这款,”她朝冬青眨眼,又补了个,“酒。”
冬青笑道:“你这大喘气的,”她从上至下打量着任绯:长至腰际的侧分卷发,黑色深V连衣裙,眼眸灵动,却丝毫不见轻佻,“很漂亮。”冬青认真赞美道。
电梯很快停在一楼,任绯挽住她的手臂走出电梯,边走边问:“快说我能不能签,上周你这开过光的嘴说我合伙人肯定会回款,没想到真赶上最后一天回了。”
冬青侧目,笑着说:“肯定能签上!”
任绯是个大方的女人,当机立断地说:“签了,包你半个月下午茶。”
两人聊着走出大厦,热浪袭来,任绯还在吐槽最近的奇葩客户,冬青则透过阳光看到楼下站着的人,扭头问:“你那个客户,李晴雪也看上了?”
任绯吃惊:“你怎么...”话还没说完,同样看到站在楼下的李晴雪,“操,真他妈快。”她拉着冬青小声咒骂。
李雪晴没留意到她们,站了没多久,等的人大概是到了,只见她挥挥手,迎向前,冬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步伐微顿,任绯还在身边小声地抱怨,没察觉她的异常。
有这么一瞬间,冬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更难受了,这应当是场很难好的热感冒。
她彻底停下步子,站在原地:“我觉得应该难入眼。”她突然开口。
任绯稍怔,问:“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这身装扮,很难入你客户的眼。”冬青喃喃解释道。
裴即白向来喜欢的都是清纯可人的那一挂,她在好几年前就知道的,而她和任绯,虽气质不同,但都是属于明艳大气的那种。
任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没来得及思考冬青的话,见到李晴雪和自己客户有说有笑,松开挽住冬青的手,忙迎上去,站在李晴雪身旁,露出得体的笑,说:“裴先生,我是跟你通电话的任绯。”
冬青站在几步开外立住,悄无声息地挪动步子,她看着任绯如同川剧的变脸,唇角向上勾了勾,心底暗自发笑,笑完又收回视线,掏出手机,准备叫车,这不是她应该强行参与的活动。
更何况,每多见一次裴即白,她就会更慢忘记他一些。
几个人站在冬青的不远处,交谈声传进冬青的耳里,她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你好,我是裴即白。”
冬青手顿住,思绪不自觉地随之而动。
“裴先生用过晚餐了吗?我们请您吃个饭?”这个声音是李晴雪的。
“对啊,裴先生,我们的酒道馆很不错的。”这个声音是任绯的。
“月月没跟您一起吗?”这个声音是李晴雪的。
...
几个人一言又一语,盘旋在冬青耳边,她回过神,叹了口气。
想要放弃是一回事,但是真正做起来却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她追随他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她收起手机,摁了摁太阳穴,打算走到路边去拦的士,步子刚动,被任绯叫住:“冬青,你一个人可以吗?”
刹那间,那几人目光全部转移至她身上,包括裴即白。
冬青很想当作没有听见,步子却不自觉地停下,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视线恰好那人恰好对上。
他与一年前无甚变化,但细细感受,又觉得不全然是,整个人成熟不少。
也是,社会向来会打磨人。
楼外刮起了热风,掀起她的发丝,裴即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冬青脸上,任绯大抵是察觉出这两人之间的异动,问:“裴先生认识冬青?”
“嗯。”她听见他轻声应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冬青不再抵抗,走过去寒暄道:“好久不见,裴即白。”
“又见面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语境。
周围几个人有些许讶异,冬青避开他的眼神,不欲解释。
她将黏在脸颊旁的碎发挽至耳后,正打算辞别,听到有个女声喊道:“即白。”
她下意识地往声音来源处看,又看到个熟人,秦淮月,她的高中同学。
冬青觉得现实很魔幻,那些年与他的偶遇全都是自己刻意为之,却偏偏在这种时候真真正正地重逢。
冬青无意纠缠他和秦淮月是怎么认识的,以及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针扎过,绵密地发疼。
第5章
秦淮月走近,理所当然站在裴即白身旁,任绯暗自皱眉往冬青身旁挪了几步。
冬青抬手摁压鼻梁边,尝试缓解不适。
秦淮月站定,直勾勾地盯着冬青看了颇久,似是不确定地问:“你是冬青吗?”
冬青无奈,放下手,点头,说:“是我,淮月。”
秦淮月细细看她好几眼,眨眼笑道:“你变超多哎,我都认不出了,跟高中一点都不像了。”
她的音调自带了嗲音在里头,冬青礼貌地微笑点头,任绯搓了搓胳膊,然后手轻碰冬青,朝她使了个眼色。
冬青透过这细微的动作,理解到了任绯的意思:这女的谁呀,真他妈婊。
任绯向来不喜欢矫揉做作的人。
冬青意味深长扭头笑笑,示意她别在意,任绯轻微耸肩。
两人的小动作只有裴即白注意到了,他用余光审视着暗地里似乎有暗号的两人,大拇指扫过虎口,含笑不语。
做销售的人见惯各种场面,李晴雪反应很快,忙活络道:“阿青是月月的同学啊,我是月月表姐,都认识的话,阿青也跟我们一起呗。”
冬青不愿纠缠这种场合,裴即白不能算主要原因,重点在于她不想参与进公司销售这种竞争中,开口答应并不难,难的是这事过后产生的蝴蝶效应。
她正想开口婉拒,任绯转头看向她,开口:“一起去吧,吃顿便餐,你们也叙叙旧。”
冬青略带讶异地看着任绯,任绯面不改色回视,冬青从任绯的眼里察觉到了恳求,有不方便说的缘由夹在在其中。
深想也不难理解,秦淮月是李晴雪表妹,又是裴即白同事,各种沾亲带故在里头,任绯想多份筹码。
理解任绯眼神意义后,冬青踌躇了,任绯不是个太会恳求她办事的人。
“冬青,你要一起吗?”原本沉默的裴即白骤然开口。
他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也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你可以拒绝,你也有拒绝的理由。
冬青在这瞬间,有股怨气从心底涌起,她不懂,面前这人为何总能轻易拨动她心弦。
秦淮月眼珠子滴溜转着,扫过在场的几个人,没吭声,性格倒是跟高中时不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