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没接话,又站了会,正打算告辞。
靠墙的人站直,呼出一口烟雾,烟味顺着风飘进冬青鼻腔,她浑身紧觉,她告诉自己自己需要赶紧离开。
“州城室内禁止抽烟的,”他突然开口,冬青想要离开的步子顿住,“不止州城,其他很多地方也一样,所以为了讨好别人,你们这类人,要说多少违心话?”
冬青完全怔在原地,那人继续说,“这样的饭局,其实没必要的,现在三公消费限制没那么严苛了,不然别人反手一个举报,我们全都得吃亏。”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冬青自认已经在社会上锻炼过好几年,但还是没懂这意思。
是嫌她做得太直白,还是饭店的档次不够,她没懂。
不懂,并不意味她不能反击,她笑,“这不就是朋友间的一顿饭吗?再说,不是您点头首肯了,这些人才来的吗?”
话落,陈楠钦猛吸手中的烟,猩红的烟头更亮,面上沾染几分情绪,冬青不欲待下去,开口:“那我这边就先过去了。”
陈楠钦没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冬青在原地等了会,没等到答案,自己动了步子,往包厢里走。
冬青进包厢没多久,陈楠钦就跟着进来了。
落座没多久,陈楠钦就开口:“都差不多了吧,准备走吧。”
冬青起身,许丹慧比林为机灵,忙去角落里拿过准备好的酒。
正咬着鸭腿的林为余光瞧见,忙起身,分摊许丹慧手里的酒,冬青拿过礼袋:“这是十五年的酒,各位可以带回去尝尝。”
起身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陈楠钦开口做决定:“不必了,吃这顿饭已经是破例了。”他动作快,几个人跟在他身后,他在门口又回头,看向冬青。
冬青双手折叠放在腹前,也不勉强他们收礼物:“那就慢走。”
陈楠钦一行人走后,冬青在桌前坐下,扒了几筷子菜。
林为不解道:“不送的吗?”
冬青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没必要。”
陈楠钦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公事公办,可这顿饭,到底吃了个啥?
吃了个寂寞?
林为看着手里的几个袋子:“那这酒?”
“还给公司啊,你想什么呢?”许丹慧恨铁不成钢地说。
林为自顾自的嘿嘿笑:“我以为我还能有点机会。”
冬青吃了几口东西,胃里的难受缓和不少,她摁了摁胃,发现没什么不适:“还吃吗?不吃我们也走吧。”
林为:“车开不了了吧,都喝了酒,”他看了看冬青,见她面色正常,没什么异样,问,“老大,你没事吧。”
冬青拎包起身:“没事,”说完觉得这话有些苍白无力,又补了句,“我后面分酒器里的酒,是用茶掺的酒,现在一肚子水。”
林为:...
许丹慧立刻出来作证:“是啊,老大给我也悄悄换了一壶。”
林为:...
敢情这一晚,就他一个人实打实喝了不少酒?
酒没喝多少,冬青还是决定把车丢这,打个车先送许丹慧和林为回去。
毕竟酒驾可不是什么好事。
出租车在城区绕了几个圈子,才把两个人送回去,等她自己到家,已经接近十二点。
下车后,没走几步,在自家楼下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低着头,穿着正装,她甚少见他有过这样正式的装扮。
她步子顿住,也仅仅只是顿了几秒,就朝那人走去,问:“你在这干嘛?”
低头看手机的裴即白,抬眼:“等你。”
这句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冬青怔然。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冬青抿唇笑, 掉落至腮边的碎发,黏在下颚,她抬手顺至耳后, 声音很脆:“等我干嘛?”
裴即白向前迈了步, 微弯腰:“你喝酒了?”
冬青抬眼, 与他对视,清澈的瞳仁里泛着涟漪, 她举起右手,大拇指卡在食指处:“喝了一点点, 后面我拿茶水兑了矿泉水。”
她脸上写满了求夸奖几个字,今天晚上的她, 相比较过往,少了那份局促,更多两分释怀。
他能看出,现在的她, 是愉悦的。
裴即白嘴角上翘, 顺着她的心意夸赞道,“现在还会躲酒了?”
冬青手上的包换过一个手, 身子的重心也跟着换:“嗯,不然喝不过啊, 我酒品又算不上好。”
裴即白想起她上次最后, 直言道:“也没有很不好。”
至少那个时候的她, 还能探得一两句真心话。
冬青不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继续问道:“没有事的话,你还不回去吗,很晚了。”
这就是在赶人了。
裴即白凝神,道:“也不是没事。”
冬青歪着头, 等待着他的下文,裴即白清咳几声,“只是想着,亲自来约你,是不是会更郑重一些。”
她没料到,他这个时候还在,只是为了说这句话,下意识解释道:“今天我是真的没有时间,店铺有个打假的,六月到现在,拖了一个月了,我想在七月之前完全结束这件事,夜长梦多。”
“需要帮忙吗?”裴即白问。
冬青回答得很快,连连摇手:“不用了,最后一步来,这个月能解决。”
“那有需要帮忙的叫我。”
听着他颇有底气的话,冬青忍不住拆台,“所谓隔行如隔山,你能帮上什么忙?”
她不是不信任裴即白,而且州城确实是这样,大城市的裙带关系,并不是那么灵。
裴即白一噎,没料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他假意咳嗽,面色不见尴尬,笑道:“大忙帮不上,端茶倒水,接送代驾还是可以的。”
冬青面上的笑意更甚,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调侃道:“杀鸡焉用牛刀,不敢不敢。”
她正朝他笑着,一对珍珠坠子掉在她的发脚,来回晃荡着,他的心,跟着那坠地一晃一晃,他突然想抬手,像过去那样,搓一搓她的头,但他克制住了。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叠成一个,他不后悔今晚来,因为见到了这样一个温柔的她。
她当时电话挂得急,他心想她会喝酒,想着去接她,无奈她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担心她会出事,致电任绯想要问她会去哪里吃饭,没想到,任绯也像个失踪人口般,找不到人。
心里牵挂着,只能到她楼下守株待兔,见到她的那一刻,那颗心便放下了。
冬青见面前的人,不说话,不自在了会,手里的包捏紧:“早些回去吧,不早了。”
裴即白回过神,问:“所以明天下班后的时间能留给我吗?”
她没有立刻恢复,只抬眼,仔细辨别他脸上的神情,裴即白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张,他甚少会有这种感觉。
过了会,冬青笑了,声音很轻:“好,回去注意安全。”
裴即白的心落地,道:“你先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
“嗯。”冬青应声,没犹豫的上楼。
她不想去深究他来的意义,也不想将他放在心上牵肠挂肚,那太累了。
那些过去的悸动,全部被一点一点裁剪好,藏进不同的小盒子里,摆上名为青春的展柜,只偶尔看看。
不过是回不去的青春罢了。
裴即白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模糊,最后消失在电梯里,原本垂在双侧的手,抬起,想要强留她的背影,却只是徒劳。
心冷的人,要如何捂热呢?
但凡有那一点火星,他都有机会。
原就是他的错。
他的自私,他的懦弱,他的自负,现在的自己,不过自食其果而已。
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他问自己,回答他的是小区里的蝉鸣。
冬青上了楼,将包丢在沙发上,进了房间打开空调,任绯今天没回来,房间里零散着摆着她的东西。
不过大家已是成年人,总有自己的私生活,即使是好朋友,也应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冬青觉得与朋友相处的最舒服得状态。
她翻出套睡衣,进了洗漱间。
没过多久,她穿着睡衣,包着头发出来,本已走到沙发前,又想到什么,踱步到房间的窗户边,拉开窗帘。
楼下隐约有个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他头顶有盏路灯,光线斜铺在一旁的花坛。
她藏在窗户后,看了许久,那人手里的烟,抽完又一根又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