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怎么能打他的主意。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任何人身上被李肃知道,他虽面上不会说什么,心底里都会觉着那人简直是个禽兽,可如今到了自己这,除了万分的难为情和痛恨,也没觉着有如禽兽那么夸张。
稍微压制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李肃朝长笙看去,他脸上那丝异样的潮红虽还没有完全褪下,但整个人已经不似一开始那么难受了,哑着声音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长笙“切”了一声,又从地上跳到床上,十分不长眼色的挤着李肃坐到被子里,说道:“你可拉倒吧,要不是看在上次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就你这德行,谁稀罕管你?”
李肃被他挤得有点不自在,往里挪了一下,却发现这屁股下面的毯子摩擦力有点大,没挪动。
勉强吐出一道尽量正常的声音,李肃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给我喂药的?”
得,又回到这个问题了。
长笙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还没完了是吧?我要是能让你知道昨晚那事,我这脸以后还往哪放?我这张巧嘴连姑娘都没试过,第一个就给了你,简直是不要脸。”
嘴上却是打着哈哈比划道:“就,就这样,那样,然后再这样,就得了。哪那么多为什么?能把你病治好不就行了!”
李肃沉着脸不说话,长笙还以为他又烧起来了,赶紧伸手往他脑门上一探,然后再摸摸自己的,心道:“不是已经退烧了么?”
李肃被他那只热手上的细汗浸的骨头都酥了,当下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说道:“你叫阿澈进来。”
“你还不舒服啊?”长笙说道:“难怪,昨天看你都成那个鬼样了,估计也不是两碗药下去就能见好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把那小姑娘叫来。”
他下了床就往外跑,才发现自己鞋子衣服都没穿,一头小辫子乱糟糟的,原本欲走的身子忽然一顿,转头对李肃道:“哎,你看我这模样也不好出门,不如你帮我把头发辫好我再出去。”
李肃:“......”
门口看守的侍卫平日里都跟几尊佛似的雷打不动,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看门的都没有,长笙见他招呼了几声,才悻悻道:“别喊了,你门口那帮武士昨晚都被我给赶走了。”
开玩笑,不赶走万一谁闯进来瞧见他那样给李肃喂药怎么办?
李肃:“......”
长笙往他身前一坐,一颗脑袋晃了晃说道:“你快点,不然一会儿耽误喝药时间就不好了。”
——您可真是会为别人着想呢!
李肃望着那一头坠着明珠的小辫子,第一次有了一股局促之感,愣了好半晌,才沉声道:“不会!”
长笙转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知道你是个废物,干啥啥不行,算了,就让我的光辉形象从此毁于一旦得了。”
“你给我站住!”李肃清喝一声,气道:“你干什么去!”
长笙道:“我去给你叫你们家小姑娘啊。”
李肃之前刚认识长笙的时候被他骂废物,顶多就觉得有点生气,但也不至于放在心上,刚才被长笙这么一说,没来由觉得有点委屈了。
“过来。”他眉心那股疙瘩又拧成个死结。
长笙一看他脸这会儿更红了,还以为他病真的又重了,说道:“算了算了,我去给你拿药去。”
他刚一走,胳膊就被人拽起来一把提到床上,李肃手下倒是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满头小辫子拆了个干净。
然而拆完之后李肃就后悔了,眼前明明就是一颗刚刚被火燎完的毛团,根本无从下手。
“你到底会不会?”长笙挂在床沿半空的脚不安分的晃着。
李肃哪里会这些东西,但又不想被长笙说他是个废物,当下勉强定着心神道:“谁说不会。”
长笙还挺期待的高兴道:“得,那我就瞧好您的手艺呗。”
一柱香后......
“哎呀你弄疼我了!”
“你干什么,别扯这边!”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你轻点!”
“哎,你能不能别老揪着这一根来回扯!”
“不行,这珠子是挂在辫子下面的,你别给我整碎了,贵的很。”
李肃:“......”
长笙舒了口气,跟李肃开始大眼瞪小眼。
长笙勉强道:“就这样吧,我觉得还行。”
李肃:“......”
阿澈终于自顾自的走了进来,一看到长笙的头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李肃瞬间扫过一记凌厉的眼神,吓得小丫鬟当即收了神色。
“奴,奴婢来给二爷送药......”
“下去吧。”李肃铁青着脸,扬起脑袋一饮而尽。
长笙道:“行了,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没啥大事,你睡吧,我走了。”
一向话不多的李肃问道:“你干什么去?”
一说完就想抽自己个嘴巴子:人家去哪跟你有关系?你忘了前几天是哪个王八犊子在那凤兰山上阴你来着?
长笙说道:“谁知道呢,前几天喊你赌钱你不去,害我输了不少,一会儿等从牛鼻子那下课回来,我去费城把我前几天输掉的金珠赢回来。”
风花雪月之事,这些东陆的公子哥们哪个私底下没有两手,就连李肃这种向来不甚与女人接近的人都有几招深藏不露的,可若要说起这种下九流的东西,从前只在几个尚书家那些不争气儿子身上见识过,李肃却从没沾指过。
问道:“你前几天来找过我?”
长笙说道:“是啊,可惜你没在,我就自己去了。”
前几天。
李肃想起来好像有李宗尧的密使来给他送消息,说是......
“哎,我走了,你自己休息吧,拜拜。”
李肃一回神,就见那孩子泥鳅似的瞬间不见人影。
他往案几上那一踏踏信件看去,没来由眼底闪过一丝肃杀之气。
第17章
去找张道长上课的时候,殷平正巧给长笙把九岁的生辰礼物提前拿了过去,是一禀刀鞘上镶满各色玛瑙的小银刀,十分精致好看,长笙爱不释手的同时,却让一旁心有戚戚的张道长有些尴尬了起来。
作为一个穷的响叮当的游方道士,自诩胸中万千丘壑,可一向都视这些身外之物为粪土,除了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小钟馗桃木剑。
长笙正喜气洋洋的摸着那柄小银刀,随即猛地一抬头就看向张道长,问道:“道长,你难道不应该给我表示表示,怎么说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学生。”
看看,多委屈王子啊,一问人家要东西就开口尊人家一声道长。
张道长面有菜色的捏了捏鼻子,想起前两日阿铁说的话,为难道:“这个嘛......”
长笙一双钛合金狗眼一向灵敏的很,一眼就瞅见那牛鼻子外衣里面挂着的那块白如羊脂一般的美玉,当下没等张道长反应,忽然从香案的这头猛的跳了过去,随后一伸手,就将那玉佩拽到了怀里。
“阿羽,不得无礼!”殷平话还没落,长笙已经翻身坐了回来。
殷平当下不悦道:“快将东西还给道长,成何体统!”
长笙冲牛鼻子眨了眨眼睛,笑道:“老师,学生瞅着您这块美玉甚合心意,不如就用它作礼物送给学生?”
哎呦!
张道长心中呻-吟了一声,倒不是因为这玉被那小王八叼走,而是突然被长笙唤了声老师,他觉着此刻这心里突然间比吃了蜜还甜。
但是张道长是个比长笙还会装蒜的人——他本就有心故意让长笙看到那玉,而后装作被抢了重要之物让长笙觉着欠了他个人情,日后也好寻着机会跟这北蛮儿讨价还价。
此刻即便心里高兴,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张道长十分为难道:“这......虽说王子是贫道的学生,学生生辰,作为老师,贫道理当送份礼物出来,可这玉佩乃是当年贫道的老师所赠,实在是......”
殷平一张脸都快沉到脚底了,喝道:“阿羽!”
长笙才懒得理他,一把将那玉往怀里一揣,随后双手一摊,朗声道:“没了!”
张道长忍住差点笑出声的表情,干咳了两声,缓缓道:“若是王子实在喜欢这玉,贫道也不是小气的人,送与王子便是,只是可玉实在珍贵,王子若真的爱之惜之,定要好生保管,也不枉贫道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