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微尖,露天的光线贴在上面,在里侧的落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宛如一把锋利的宝剑,随时会刺下来。
很熟悉,熟悉的恐怖。
慕今予艰难地屏住呼吸,随即望着那人低下头,两道眼神凉凉地射下来。
不是孟师师是谁?
“姐。”他嚯的弹起来,却忘了自己身处温泉,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整个人掉进温泉里。
楠楠惊呼,撑着地面伸出手要去拉人。孟师师一把拍掉,站在边上静静看着某只金鱼跳起来扑腾。
“啊啊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快救救我,我要淹死了,我还没有吸够美腿,我不想这么快英年早逝啊。”
温泉的水不深,慕今予一米八的个头站在里面,堪堪没过腰线。
显然,他没有意识到这点,双眼紧紧闭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拼命摇摆,双手不停在水面上拍打。
活生生一条活蹦乱跳的金鱼。
画面一度十分滑稽。
楠楠惊呆了,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跪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孟师师被蠢到不忍直视,抄起浴巾丢过去,盖住他的金鱼脑子,挡住了赤.裸的上半身。
“赶紧把自己擦干净然后跟我回家。”
*
慕今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他脑子里全是孟师师说的这句话。
擦干净,然后回家,那不是等于要他擦干净自己的细皮嫩肉,然后回家待宰吗?
好可怕。
他瑟瑟发抖,整个人缩成一条废鱼。
废鱼是开不了车的,是由孟师师亲自开他的车带回的慕家。
算起来,回国至今,这是孟师师是第一次开车。平常要么懒得开,要么不想开。
好不容易开一次,居然是带着一条咸鱼,如果换成小仙羊该多好。
遗憾归遗憾,孟师师没忘了自己的目的。
一路飙车到慕家,她提溜着慕今予走进客厅,随手扔到沙发上。
正好楼黛仪从楼上走下来,见着人,很是欣喜,说出来的话含着嗔怪的意思:“怎么又不提前说一声就过来了?”
孟师师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太心急了,怎么给忘了。”伸出脖子往楼上张望,“慕叔呢?”
楼黛仪:“他去医院巡查了。”走下楼梯,款款绕进沙发,在慕今予对面坐下,招呼佣人端水果零食过来。
孟师师跟着坐下,她开门见山:“那我直说了。”握住慕今予的肩膀,“今予说他想让我在庄园住一段时间,照顾小叔。”
住一段时间。
小叔?
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楼黛仪心中升起疑惑,眼神往右转到慕今予脸上。
转过去的那一瞬,孟师师的手指暗暗使力,拧了一把肩膀上的肉。
“嗷!”慕今予痛呼出声,双腿弹起来,又迅速落下,脚掌接触到地板,蹭的一下整个人弹起来。
一系列操作惊到了楼黛仪,到嘴边的问话改成了一句:“儿子?”
孟师师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暗骂一句,快速想出应对措施。
“可能不小心磕到了。”她揪住慕今予的衣角拽下来,“我帮你看看。”
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弯腰凑到他身前背对着楼黛仪假装查看,实则抬起脚踩在他脚上威胁,暗中丢出一个给我乖乖配合的眼神。
慕今予没胆子不配合,忍着痛哭丧着脸说:“妈,我没事,我是觉得小叔太可怜了,想为他做点什么。”
放在平时,楼黛仪是不信的,她会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从孟师师嘴里说出来,再结合那股难受劲,真像是懂得为人着想了。
她剜了一眼:“算你良心发现。”
心里偷偷盘算着,以白烊的相貌和人见人爱的性格,说不定能趁机和师师发生点什么。
到时候解除婚约再把人抢过来,皆大欢喜。
*
慕今予可不知道自家母上大人在想什么,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甚至想好了死法。
——清蒸蒜蓉金鱼。
——爆炒金鱼块。
——砂锅炖金鱼。
——香煎小金鱼。
别提有多可怕了。
想着想着口水差点流出来。
结果孟师师一击九阴白骨爪,吓得他半条命丢了,整个人瑟瑟发抖,完全靠着仅存的求生欲在苦苦支撑。
一直到坐在副驾驶座上,他才回过魂来:“姐,你下次能不能说清楚点,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死了。”
孟师师沉浸在目的达到的喜悦中,悠哉悠哉开着车。闻言,大方发了个气音回应他。
唇角高高扬起,拉伸了侧脸的线条,显现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何曾见过她这样子,慕今予一个激灵,缩着脖子转了个身,背部紧紧贴住车门:“姐,你你你你,你能不能别那么笑,我瘆得慌。”联想到慕白烊,他脑洞大开,“你不会是要去欺负小叔吧?”
错,是去泡他。
她的小仙羊那么美那么那么好,她怎么舍得欺负他。
顶多拉点小手摸把小脸亲个小嘴喝点肉汤然后……
不行。
再想下去要上高速了,孟师师及时打住。
“小孩子问那么多?”她凉凉斜眼,“想慕叔和黛姨知道你今天在泡温泉的事?”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慕今予热泪盈眶,心道太好了,他姐没有得病,而后惊恐抱住自己:“我只是个金鱼宝宝。”
*
临近正午,阳光浓烈了不少。
花园里,慕白烊坐在大遮阳伞下,看着一本厚厚的书,手边放着一杯茶。
M市的夏天一向很长,今年多了一个闰月,从四月底开始进入初夏,积攒到即将进入仲夏这个节点,气温直接飚到了三十度以上。
大片大片的阳光从四面八方飘进来,被纸页上的黑字吸收,将书烫得火辣辣的。
慕白烊闭了闭眼,揉揉发疼的眉骨,端起茶杯润润发干的嗓子。
一口入喉,他低下头,怔怔地凝视泛起一圈圈细小涟漪的水面,自我呢喃:“怎么凉了?”
沉默一会儿,才恍然发现是自己在花园坐了很久了。
他抿抿唇,放下茶杯,指尖在纸页上漫无目的地摩擦打转,侧眸穿过斑驳的树荫望向关着的大门。
定睛的那一瞬,视线里出现了一辆熟悉的金色跑车。
……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车开,你是想让全世界知道你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下了车,孟师师被金光闪到,才发现慕今予的车是什么颜色,比周星树的拉风骚包多了。
慕今予降下车窗探出脑袋:“我叫今予,当然要开金色的车。”
说得特别有道理,孟师师差点信了。
个鬼。
“吸你的腿去吧。”一把把脑袋摁回车里,她转过身,发现大门自动打开了。
???
孟师师有点懵逼。
她什么时候按过门铃了?
心里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是小仙羊知道我回来了,特意给我开的?
越想越觉得是,她愉悦地敞开笑容,大步走进去,一眼瞧见了坐在遮阳伞底下喝茶的慕今予。
一定是在等她!
步伐不自觉地加快。
从大步到快步再到小跑,跑到遮阳伞底下,双手撑住白色的小圆桌,笑吟吟地开口:“慕哥哥,我回来了。”
慕白烊“嗯”一声,放下茶杯,拿着书继续阅读。
眼皮子没抬半分,冷冷淡淡的。
孟师师笑容一滞,很快调整好心态,弯下腰贴着桌面,单手掌住脸颊:“慕哥哥,我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慕白烊:“你想不想说是你的权利。”
眼睛没有眨一下,看似在专心阅读,实则一直停在某个段落的开头。
思维却没有停滞,而是在脑中播放着孟师师和慕今予在大门口的互动画面,耳边是唐糖说的那句她有急事。两相融合在一起,不断循环,隐隐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所以,她说的急事,是今予吗?
孟师师: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很想知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当然要告诉你,你越是这样我就偏要说。
“早上我去看了黛姨,她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危险了,不太放心,让我帮忙留在庄园照顾你。”说着,她凑过去,“高不高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出一个短语,身体凑近一分。
整个过程以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沿着两条直线的模式顺利滑行过去,堪堪停在书籍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