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问。
“宋冽,我以前只觉得你过得很好,什么都有,现在就感觉你其实很累。”
“所以,是心疼我吗。”
“嗯。”喻然说:“不止心疼。”
宋冽弯起唇笑了。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说:“下个月有我的演唱会,陪我去吧,可以吗。”
“帝都的那场?”
“嗯。”
喻然听人提起过,就在前几天。
她想陪他去,可是嘴上说:“好远呢,几百公里。”
宋冽伸手在她腰上掐了把,说:“当年一定要我考清华的时候不觉得我离你会很远,现在让你去就觉得远了,嗯?”
喻然怕痒,连忙离他远了些:“当时我哪知道,这么久了你还记仇。”
两人之间气氛慢慢转变了些,不知不觉回到了以前那种状态。
后来她坐在客厅沙发里抱着一本书等着他做完饭叫她。
城市夜幕降临,他家的沙发很软,喻然窝进去就不想下来,她看了会书目光就落到厨房那边正在做饭的男人身上。
有一瞬间她感觉他们回到了从前,就像从未分开过。
她想到他们第一次接吻。
也是她背上那块伤疤的来由——
那年二月,高中同学约她去赴同学聚会,是汪廷约的。
他们平常不会想起她,那时不知怎的记起她了来邀约,喻然记好时间准备过去,当时路上堵车迟到了。
抵达的时候包厢内早喝得热火朝天,她听见喝醉了酒兴致正高的汪廷笑着大声说她的名字。
“喻然?哦,就那个我们班长得最漂亮那个,你们几个女生当时不是最讨厌她吗,我跟你们说我当时还挺喜欢她呢,因为她长得漂亮,可人家怎么着啊,同学聚会不来就算了,我给她发消息也从来理都不理,不知道多酷呢,就这还同学?”
喻然当时正准备推门的手停住了。
她站在门口,听着里边的谈论声,脚步移不开。
“就跟你们说的一样,清高。”
“听说她是个孤儿,妈在小时候就病死了,她爸前几年死火灾里了,你看看她才去宋家几年啊宋家就成什么样了?要我说她肯定是个灾星,除了拖累人还会什么,说不定人宋家就是被她害成这样的呢。”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她现在和宋家那个宋冽还住在一起呢!你们相信有那么纯洁的感情吗,宋家什么都没了她还守着那个宋冽不肯走,鬼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要我说我早就看宋家不爽了,有钱了不起,还有那个宋冽,整天冷着个脸,他宋家出事不是活该是什么,你们说他当初怎么没一起走了?”
喻然越听手就越抖得厉害。
她从没有那么生气过。
她直接推开了门。
当时里边热火朝天的气氛因着她突然开门霎时冷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不说话了。
汪廷喝大了,当即是有些尴尬,但面上还是带着笑:“看看这谁来了,好巧,我刚说到宋家那个丧家犬……”
那句丧家犬将她给点燃了。
喻然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当即冲上去狠狠把他往后边一推,汪廷一时不备连连往后栽去,差点栽到后边的盆栽里。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宋冽?”她抖着声音跟他说。
汪廷慢慢站直身,错愕,震惊,不敢相信她这个举动。
他是很爱面子的,这么多同学的面她直接让他这样出丑又是在饭局,无异于碰他的雷区。
汪廷呲了呲牙,冷笑一声,之后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男人力气到底比女生大多了,她被打得偏过头去差点栽过去。
脸上麻了,火辣辣的疼,周遭是一片唏嘘。
可大多是八卦的笑,旁观、看戏。
汪廷说:“别说我打女人,是你自己要闯上来,更何况我说宋冽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宋家都没了,你以为你能怎么样?”
喻然脸颊上被打出了痕迹,她不发一语,如梦初醒。
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弱,就她这样,怎么不自量力地去维护他。
她走后,后面包间里在笑,她早听不清是说的什么。
那天宋冽没有晚自习,就在家里,喻然不敢回去,怕被他看见。
可还是被他看见了,她在楼道,出来丢东西的宋冽看见了她,发觉她提早这么久回起初是疑惑的:“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同学聚会结束了吗。”
喻然不吭声,下意识偏过头去,怕被他看见被打的那片脸颊。
宋冽眼尖,立马察觉出她的异样。
他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喻然摇头,他按住她的手,另只手去捧起她的脸:“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他越是这样温柔她就越想哭。
可她硬生生地憋住了,慢慢抬头,宋冽看见了她左脸上的那道红痕。
“谁打的?”他问。
喻然不说话。
他指腹轻轻抚过,安抚又耐心地说:“姐姐,告诉我,这个巴掌印是谁动的手?”
那处红痕越看越刺眼。
他心里已有答案了:“是那个男的吗,之前那个高中同学。”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个男人能动手,大概情景差不多是能想到的。
喻然并不是那种喜欢和人争论的人,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能把她激得和人动手,可能让她和人动手,必不是什么好话。
他安抚着送喻然进屋,全程温柔如水,他拿药去给她敷,放好热水让她去洗澡换身衣服。
然而等浴室的门一关,温柔慢慢褪去,他眼底只剩寒霜一样的阴沉。
他一声不吭地出门,去了那个饭店。
喻然和他提过位置,他是知道的。
那时包间内快要散场了,他进去的时候里边没什么大反应,也就是几个人有点意外,之后看戏一样地看汪廷。
宋冽什么也没说,直接动了手——
没人知道在没认识喻然以前,宋冽打起人来有多可怕,他可以不顾周遭一切,下狠手,似疯了,要把人置于死地一样。
第一次认识的那个雨夜,他只身出门,便是和朋友一起去找人麻烦。
那时的他置身黑暗,从不知道光明是什么,他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算家里来了个看上去温柔乖巧的女孩,他也觉得不过如此。
后来的他才知道,哪是这样。
喻然是光,是照亮他整个生命的光。
可是而今有人动他心上的人。
汪廷被打得瘫在地上的时候包间内其他的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宋冽太狠了,一行人都不敢上去,还是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有人大着胆子去拦。
压根拦不住。
他是完全地动死手,汪廷鼻青脸肿了也丝毫不停手。
有人哆哆嗦嗦地去报警,后来混乱的时候喻然过来了。
喻然去抱住宋冽他才停手。
宋冽问:“是他吗,是他对你动的手对吧?姐姐,没事了。”
不管汪廷那一巴掌多重喻然也憋住没哭。
此时看到这样的宋冽她哭了,哭得比任何时候都凶。
没人注意到后边不知道从哪拿起一把刀,趔趔趄趄站起来的汪廷。
宋冽面对着喻然没看见。
喻然却是看见了,汪廷咬紧牙关拿着刀刺了过来。
那一幕,单是现在回想起来喻然仍心有余悸。
-
她闭上眼,慢慢抱着怀里的书躺到沙发上。
回忆起当时的疼痛,她觉得此时伤口的地方都有回忆似的疼了起来。
虽然只是刺伤,可确实是疼。
那时候她的伤处都是血,宋冽慌极了,抱着她往医院跑。
她认识他这么久也没见过他那样慌张的样子,像是自己的命没了。
伤处在肩上,靠近蝴蝶骨的位置,缝了五针,仅仅五针也足够一道痕迹留在上边一辈子。
汪廷怕吃官司,就算宋冽下手狠,但他伤了人,也不敢找警察处理,事情不了了之。
那天回去的一路上喻然和宋冽都没说话。
还是她经过楼下便利店时轻轻拉住他衣袖,主动说:“阿冽,我们买酒回去喝吧。”
喝酒是忘掉所有不愉快的根源了。
他们买了酒,拿到宋冽的房间里。
喻然肩上刚缝了针,只敢时不时地抿。
夜深,房间里台灯的光微弱地亮着。
喻然静静望着那光,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