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狠狠扯开衣领,干涸的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随着他剧/烈动作迸出点点血渍,他却浑然不觉,依然扯着早已变得七零八碎的领口,仿佛喘不过气似的,大吼大叫:“哈!可这些本来都该是我的!我才是哥哥!都怪那个该死的保姆,发现记错我俩的出生时间后跑去告诉了死老头子,就让我继续当哥哥不好吗?要知道我一直都是被当成蒋家的继承人培养的啊,现在全没了,全没了......”
如果不曾享受过金字塔顶端的奢/靡,大概也不会在失去以后,如此贪恋。
顾桓瞥了眼已经完全变成疯子的男人,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解着绳扣,没再说话。
疯狂的吼叫伴着后半夜愈来愈大的雨声,逐渐由急变缓,蒋立亮骂累了,颓然坐回木凳,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少顷,屋外嘈杂骤起,急促的脚步声踩着密集的雨点,从四面八方朝一处汇聚。
顾桓眉梢微动,半睁半阖的眼眸倏然睁开,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一双还在和绳索继续作斗争的手,即刻加快了动作。
重新恢复冷静的蒋立亮站起身,搓把脸,透过窄窄一丝门缝看向院落,一眼就认出了被众人紧紧围住,却依然神色淡漠的某个身影。
是纪玦。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大概还有一到两章哈,提前祝小可爱们国庆快乐啦,爱你们!
第67章 2019.09.30
冷风卷起一地飘零的树叶, 在刹那冰封的空气中弥散出一股似有若无的寒意,暴雨倾盆,沿着纪玦黑色的发梢和衬衫不断滑落, 他没说话, 只是任由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一双眼眸淡漠轻抬, 看向姗姗来迟的纪泱。
短短几十步路, 被纪泱走出了红毯的气势,有人撑伞, 有人护卫, 还有人着急忙慌地搬板凳,赶在纪泱到达之前搞定一个缩小版的移动行宫。
纪泱昂着高贵的头颅,走进屋檐下, 站定, 转过身,瞥了眼不远处还在淋雨的纪玦, 斯文一笑,随即将他尊贵的身体优雅置于简陋的皇座。
“真就一个人来了?”纪泱翘着二郎腿,淤青未消的脸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像论功行赏般,对身旁一个护卫挥挥手, “来,给我的好弟弟撑把伞,别给淋感冒了, 这听话的孩子就能享受听话的待遇嘛。”
数道急匆匆的身影即刻围住了纪玦,将本就密不透风的围堵彻底变成了一个插翅难飞的人肉监狱,纪玦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淡漠地站在原地,从湿漉漉的发梢下露出一双凉意逼人的眼:“顾桓在哪儿?”
“咦,不是说了是无关紧要的人?你怎么这么着急见他?”纪泱笑呵呵地晃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俯瞰纪玦——他真喜欢现在这幅场景啊,往日不可一世的纪玦成了只卑微的小蚂蚁,随时都能被他捏死。
纪玦冰冷抬眸,语气平静:“我和你谈的是交易——小顾总没事,我们这场交易才有资格进行。”
纪泱斥血的眼眸眯起了一刹,紧紧盯着纪玦,似是要从他面无表情的冰川脸下发现些许漏洞,可惜,他把纪玦从头到脚都仔细检查了一圈,也没等到纪玦流露一丝一毫的慌张。
纪泱阴沉着脸,不耐烦地一点下巴,示意蒋立亮带顾桓出来。
“小顾总,走吧。”储物室,蒋立亮重新戴好半人半鬼的面具,走到顾桓跟前,准备像来时那样粗暴拽他时,横在空中的手指,突然犹豫了。
顾桓仿佛察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内疚,慢条斯理起身,双手规规矩矩地背于身后,将松散一半的麻绳牢牢攥于掌心,随即对蒋立亮轻声说:“麻烦蒋总开下门。”
蒋立亮微愣,陡然清醒过来,颤着手指去拉顾桓的胳膊,在和顾桓并肩行至门口时,猛然大力抓住顾桓肩膀,一脚踢开门,将顾桓拽出。
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一声响动,在雷电交加的雨夜如同落入大海的石子,几乎无声无息。
但纪玦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
他轻轻抬眸,寻找顾桓的身影,垂于两侧的修长手指随着无声滑落的雨滴,极轻地动了一下。
寒风呼啸而至,隔着漫长的走道穿堂而过,在纪玦清晰捕捉到顾桓身影的瞬间,悄悄吹开了冰面上一丝裂缝。
纪泱和蒋立亮交换了一个眼神,止住顾桓准备继续往前走的脚步。
顾桓见状,懒洋洋一耸肩,停下脚,背对着光立于原处,身后是砌着薄薄一层灰土的破败砖瓦。
他脸上表情看不真切,微挑着眉,目光懒懒扫过乌泱泱的一群人影,内里透着和往常一样的漫不经心,唯独在直直看向纪玦时,眼眸极轻地扬起了一瞬,紧接着,嘴唇微动,无声喊他:纪玦。
轰——纪玦心脏不受控地颤抖着,一直僵到现在的冰冷血液,开始缓缓流淌。
清浅的俩字沿着顾桓未曾出口的舌尖滚入喉结,将他杂糅着安慰和思念的诸多复杂情愫一一压回心底,他直起身,敛去眸中倏忽闪过的温柔,继续好整以暇地倚着墙角,看向纪泱。
纪泱昂起头,眯眼打量这两个表情永远无懈可击的“死对头”,少顷,才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身子前倾,对顾桓诡谲一笑:“小顾总,要不,你和我弟弟商量商量,看拿什么换回你的命?”
顾桓闻言,懒懒一掀眼皮,将身子往后一靠,混不在意沾满了一身夹杂血渍的泥泞,他甩掉滴落在发梢的雨珠,嘴角微微扬起,吐出俩字:“好啊。”
说着,侧头看向纪玦,清清亮亮的眼眸倏地一弯,蕴出了一抹惟有纪玦才能看懂的温和笑意:“纪总怎么打算?”
笑意隔着厚重的雨雾直击纪玦心底,他喉结微动,极深地看了眼顾桓,随即偏过头,强迫自己死死压回快要冲破冰川的岩浆,不疾不徐地朝纪泱的方向迈了一步:“你不就想要我在纪家的股份,我给你。”
纪泱身子陡然坐直,眼珠瞬间成了灼灼发光的探照灯,沿着纪玦身上来回扫射,仿佛要判断他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然而,不待他飞快运转的大脑想通哪里可能有诈,就听到纪玦冷声补全了后半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就怕纪玦没条件的纪泱闻听此言,心里疑虑顿时去了大半,迫不及待追问。
纪玦却突然不说话了。
他淡漠地站在原地,眼底除了一如既往的漠然以外,还堆满不加掩饰的讥讽。
纪泱着急听纪玦下文,见他不吭声,心里恼火,一把推开身边的忠实保镖,疾声催促:“说啊,你哑巴了?!”
纪玦依旧一语不发,只是用带有讽刺的目光缓缓扫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定格在了院内一群密不透风的人肉背景板身上。
纪泱霎时明白了——纪玦这是觉得人多口杂,不方便当众讨论。
暴雨急促坠地,从连成一片雨雾的屋檐下映出纪泱犹疑不定的一张脸,他站起身,谨慎地盯着纪玦打量,思索对方说的话值不值得他冒险一试,少顷,纪泱飞快转头,和远处牢牢守着顾桓的蒋立亮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蒋立亮的肯定答复后,一咬牙,对院内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后。
“小玦,我该给的诚意都给足了,”等院子里只剩下纪玦他们四人时,纪泱身子骤然紧绷,一双进入警戒状态的眼珠死死地防护着纪玦,手指已经去摸手木仓,“识相点,别搞小动作。”
黑乎乎的洞口直指纪玦心脏位置,无声警告他,纪玦却仿佛对此毫无察觉,嘲讽地瞥了纪泱一眼,俯下///身,从泥泞的地面拿起一个文件袋:“你想要的股权转让协议,都在这里。”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布满泥点的防水袋上,模模糊糊地露出袋中数张黑白分明的纸,纪泱一张脸激动万分,大步冲上前,伸长胳膊就要去抓纪玦手里的袋子。
却被纪玦拦住了。
纪玦冷着脸,看纪泱拼命跳起,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却因为身高差距始终隔着咫尺距离,良久,他才气喘吁吁停下,愤怒地攥紧手。
“小玦,你要什么条件,快说!”纪泱满脑子都是唾手可得的纪氏全部股份,急不可耐地问纪玦,视线未曾离开他的掌心半刻。
纪玦见状,眼底嘲讽更甚,淡漠地瞥了眼已完全变成斗牛犬似的纪泱,冷声开口:“我可以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