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奇门遁甲,习占卜术法,五弊三缺四舍两劫必占一样。
落得那样的下场是她自己识人不清,犯了天冲。
但她怨恨那个男人祸及自己的家族,对她的家人赶尽杀绝。
端木一族人丁稀少,但每一代的巫祝必从端木一族中天选而出。
真正的巫祝,能测祸福,算人命运。
她窥视天机,泄露天机,为他犯了一忌又一忌,料想自己会不得好收场,却不知会落得这般下场。
*
北唐以南的封地,大湖畔一艘大画舫船头,一黑衣男子手持佩剑,朝纱幔铺满的船舱入口一揖,恭敬又掷地有声,“王爷,端木一族已完全失去了消息,不知所踪。连我们的黑影也没有追踪到半点痕迹,这个端木樽月当真厉害。”
一眼一板的汇报后,又冷淡的给了个总结。
“啧!”里头的人啧了声便没下文。
半响。
有琴弦拨动,清音雅淡的传出画舫,引得对岸人人抬首顾望。
一段无记载的音律悠悠消逝,里头的人便开了口,音如珠玉滴落,“皇兄惧她端木樽月也是理所应当,本王当初不去沾这些事,其中原由也有她端木樽月一份。可惜了,端木樽月若生为男,这一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说不得本王还要将人挖来做个拜把兄弟。收手,不必再追踪,本王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闲散王,不要惹来都城那人的猜忌。”
黑衣人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又被一段琴音打断。
这次的音律清雅中伴了几分哀愁,黑衣人冷峭的嘴角微抽,也不知他们王爷这般哀的又是谁?
*
养了三天,慕惊鸿额头上的纱布摘了下来。
上面瘀伤的痕迹更为明显,但也明显的好转了不少。
顾氏越看越心疼。
“明日就要进宫了……”担心女儿又像以往那般躲避,犹豫着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慕惊鸿望着眼前的顾氏。
对方是真正的替慕惊鸿着想的,而她现在就是慕惊鸿,在享受着这个人的疼爱。
对顾家的恨,慕惊鸿无法转移到顾氏的身上。
下意识的,她将顾氏和顾家的人区分了。
“不是要……试衣裳……”慕惊鸿的目光落到她的身后的小几上,那上面叠放了一淡黄衣裳,眼露几分期待的对顾氏说。
见女儿这状态,顾氏先一愣后就是一喜,连忙让人给慕惊鸿拿过来试上。
也许是要入宫了,侯府的这些人都避得远远的,不敢招惹这对母女。
即使是娄氏,也不得不憋着心中的不满。
依娄氏的想法,顾氏这个做媳妇的就应该在皇后面前提上一句,让她也入宫参与家宴,算起来,她不仅是慕惊鸿的祖母还是顾氏的婆母。
理应与顾氏入宫参加皇家家宴。
可顾氏却像是将此事给遗忘了般,只字不提,着实让娄氏打从心底恼怒了起来。
恼归恼,娄氏却绝对不会放下脸在顾氏面前提起。
第6章 仇见成戚
初九。
秋后的午日并不强烈,有些许微爽。
慕惊鸿一身淡雅黄衣,抬着素手撩起半边的车帘子,熟悉的景物一道跟着一道入目来。
每过一景,她脑中便闪过一画面。
入宫,就是要见自己最恨的人。
有些事,仿佛就在昨夜发生过。
那场大火将她化为灰烬,却无法将她心底的恨化去。
这几日养伤,她一直在试图掐算家人的安危,却一无所获。
即使是灵魂重回,端木仍旧与她息息相关。
无可分割。
她可测算天下人,却唯独不能算自己。
一只手伸来拉下了帘,遮住了她所有视线。
慕惊鸿恍惚的侧目,看到顾氏。
顾氏拿手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顾氏的眼神很柔和,与她所见的每个母亲一样,顾氏对自己的孩子是万般的疼爱,每个举动都是真实的。
马车奔入雄威的宫门,直入皇家重地。
气派的皇宫,外面的奢华,掩盖不住它给人金丝牢笼的感觉。
他们的马车在景阳门前的广场就停了下来,玉砌的朱栏旁早有内侍候着,上来就朝两人重重施礼,“慕二夫人,慕七小姐,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言语间客气,不敢怠慢。
顾氏忙将皇后送到府里的牌子递上,内侍接过连看也没看就笑着将两人领入后宫。
慕惊鸿随在顾氏左侧,缓步慢行。
看似轻,实则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迈得艰难。
宫中的每一条道,她在做为端木樽月时早已踏熟,即使是闭着眼她也能行走如常。
越过景阳门,岔往前朝的宫道,一名被脱下官帽的官员被好几名侍卫推搡着,扑倒的声音传来,慕惊鸿止步。
她的眼神仿佛是穿越了时光,落在那名被脱掉官帽的男人身上。
他狼狈的趴在大青石板上,受人冷眼。
在侍卫举起手中的剑鞘打下去之际,慕惊鸿厉声一喝,“住手!”
顾氏大惊。
未来得及阻止,慕惊鸿已经迈步上去。
引路的内侍也被慕惊鸿的举动吓了一跳。
“慕七小姐,不可。”
“你是何人!”几名侍卫往前一站,抬起手中的佩剑,冷冷指着慕惊鸿,阻止她往前。
慕惊鸿箍着双拳,语气平冷,“他所犯……何事。”
侍卫的目光扫向慕惊鸿的身后,不确定的道:“你是慕家的人?”
“我问,他犯何事。”慕惊鸿语速很慢,语气却极重。
“他在朝堂上替端木樽月说好话,有逆反之心。皇上令他脱官帽,回府策改。”侍卫冷冰冰的解释一句,后又沉声一喝,“此乃朝堂事,你一女儿家莫要多问,让开。”
以往底下的那些人,哪敢这般直称端木樽月名讳。
“惊鸿。”
顾氏将女儿拉到身后,朝侍卫们歉道:“小女不懂事,冲撞了几位办事,还请莫怪。”
内侍也赶紧解释,“这是进宫参与宫中家宴的慕二夫人和慕七小姐。”
之前面露凶相的侍卫立即变了脸,“原来是慕二夫人和慕七小姐,此人冲撞了圣上……”
“即使是……冲撞皇上……只脱官帽……未除官籍……他仍是官。”
慕惊鸿磕磕巴巴的道出一句,看向侍卫的眼神清绝幽深。
侍卫们一愣,猛然想起这个细节来。
当下回神,忙扶起被推倒在地上的官员。
“苏大人……这……”侍卫想解释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
苏旬拍拍身上尘迹,脸黑如炭。
苏旬朝慕惊鸿淡淡的一点头,算是感谢了。
苏旬已有五十,但身体硬朗,摔这一跤倒不打紧。
他为人正直,是北唐的清廉官员,却因在朝堂上替端木樽月说了句公话,激怒了年轻的帝王,一怒之下令其脱官帽,驱赶出朝堂。
慕惊鸿望着苏旬,突然朝他郑重的施了个官礼。
这深深的一揖,道尽了她的感激之情。
慕惊鸿直身,挺着纤瘦的腰背,转身逆风而去。
每迈一个步伐,都仿佛带上丝丝缕缕的苍白凉风。
衣带与墨发细细柔柔地搅动在一起,拖拽出惊心的墨画感。
中书侍郎苏旬的老眼一颤,似看到了曾经那傲骨铮铮的女子。
“惊鸿,你方才太鲁莽了。”
顾氏未过于责备,话语里只有担忧。
慕惊鸿抿了抿唇,声音带着点哑,“没下次了。”
顾氏发现,这些天慕惊鸿说话的机率越来越多了,这是件好事!
“那是前朝事,你可不能像那端……总之,娘说的话都要放心上。宫里不比家里,由你胡来。你表姐虽贵为皇后,但在后宫生存并非易事,一句错话,也有可能改变大局。说句话是如此,行事更不能随意。每一步,都得三思而行。”
顾氏的话音压低,就是不让前面的内侍听见了。
慕惊鸿乖巧地点点头,顾氏才握上她的手,稍松了口气。
也幸好刚才那些侍卫没追究。
抵达凤仪宫,数名宫装宫女立在殿外,殿内一道淡蓝宫装的宫女迎了出来,含笑将两人迎进殿内。
皇后的凤仪宫中,太尉府里的人已经聚齐。
笑语声不时从中殿传出来,好生热闹。
站在前殿候了片刻,进去通禀的人就快步出来带进中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