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宛清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并未跟随上去。
“那日救下慕七小姐后就急追歹徒而去,后来我抽不开身只能令人将那人送到府上,听说慕七小姐对鲁家的处理有不满。”
金墨兰语声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当日金墨兰将歹徒送进府就是为了让慕府知晓,此事与鲁家无关。
然。
慕惊鸿的举动,累得鲁家在屠家那边有些难为了。
鲁家人在朝中与屠家碰面,彼此间不多不少也会有些成见。
鲁家虽未怪她的意思,金墨兰却对慕惊鸿行为有几分不悦。
“此事,还多得,兰夫人,出手!惊鸿铭感,于心!他日,必……”
“慕七小姐何须拿这些虚话坏了彼此的那点好感,你我心如明镜,端木一族垮后,朝中最有话语权的便是顾太尉。而慕七小姐荣宠一身,站在如今权利的中心,当受其冲。慕七小姐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太尉府,以后行事,可要当心了。”
慕惊鸿清辉眸子微眯,嚼着金墨兰话中意。
“方才相婵将那两副字送到了我那里,我瞧着就喜欢,不知慕七小姐可舍得割爱一赠?”
她话音一转,慕惊鸿也收回了流转的心思,慢声道:“承蒙,兰夫人,不嫌弃,您喜欢,取去便是。”
金墨兰面露温和笑意,仿佛方才并未说出警告的话语。
一阵冷风突然拂上来,自然的香草味扑鼻,吹得两人衣裳猎猎作响。
猎风犹猛,慕惊鸿扑着漆黑修长的眼睫,薄唇微抿,嘴角似有淡淡笑纹漾开,意味而隐晦。
凛冽的冬日,要临来了!
*
司天监。
自从端木樽月纵火自焚后,整个司天监跟着清清冷冷了。
一身玄色松鹤纹官服的鲁文清迈着阔步踏进司天监第一道大门,守司的侍卫看到鲁文清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古怪神色。
今日真是奇了怪,一个监察御史一个城门领,完全与司天监搭不上边的人怎么都挑这时辰过来?
看这位鲁大人行色,像是急着来寻找什么东西般。
至于里面那位……
守门的司卫互相对视一眼,乖乖的回了原位守好本职。
“哗!”
鲁文清将手中卷起的那副字打开,摊放在摆放卷宗面前的长桌上,这是端木樽月常驻之所,这里面大大小小的卷宗都是由她本来撰写。
鲁文清幽沉的眸光定在慕惊鸿书写的最后一字上,察觉不出情绪的眼尾一眯。
他迅捷的在几排卷宗之中抽出一卷,摊开。
还未来得及对照细瞧,后头传来一个动响。
“唰!”
鲁文清手速极快的投出一块物体,凌厉如他的人!
“谁。”
“鲁大人不好好镇守着皇城,跑到这司天监里来偷偷摸摸,是想要查什么?这可是端木樽月的地方,鲁家什么时候也掺与这事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自后面长道传出,慢慢的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瞥着那不羁的笑,鲁文清俊眉皱了皱。
花谢影节骨分明的手把玩着手里鲁文清射来的那枚牌子,桃花眼微眯,笑得有些欠揍!
“啪!”
牌子打在架边,原路投了回去。
鲁文清仅用修长的两指一夹,幽冷如冰的目光从花谢影身上收回,单手一卷便将那副字收起。
“不用收了,方才我瞧得清明,”花谢影伸手按住他的动作,目光斜瞥出去,正好看到卷角的位置落下慕惊鸿的字,眉一挑,道:“这是慕家七小姐的字,怎么会在鲁大人手中?”
花谢影狐疑的上下打量鲁文清,惊道,“你不会是……”
“小花大人为何在此。”
“咳,”花谢影干咳一声,“随便走动走动,就走到了这里。以前我挺怕这个女人的,人走后,我倒是有些怀念了。”
一派胡言!
鲁文清卷起字画,道了声告辞就走。
“鲁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位慕七小姐似乎对端木祭司极为尊崇,私下里研究着那些玩意,”花谢影悠悠扬扬的声音在身后传入耳,也丝毫不影响鲁文清远去的步伐。
第37章 太过贪心
司天监门外传来司卫恭送鲁文清的话音,花谢影身子一斜,落座。
修如竹的手放在桌案上,手心抚到一块微凸的纹路,移开一瞧便是一愣,随即无声一笑。
桌案是端木樽月生前所用,八卦图中有个不明显小鬼脸的图案也应该是她刻画上去的,小叶紫檀木,落在她手里便如普通木材。
不知怎的,花谢影忽觉得那高高在上的女人竟是有几分的可爱!
他的目光投向一排排的书架尽头,嘴里喃喃,“你太贪心了,才落得这下场。希望姓慕的不要步你的后尘,落得比你更凄惨的下场。”
手里有了权还奢望为后,更是妄想得到那个男人的真心。
天下哪有那般好的事!
花谢影起身,负手迈步出去,高架的角落,有一物悄然掉落,卡在架子之后!
“小花大人。”
司卫见他出来,赶紧上前行礼,一脸讨好的笑。
花谢影从身上取出两个荷包随手递了过去,两名司卫立即眉开眼笑的道谢!
“那位新任的祭司自端木祭司之后可有入过司天监?”
司卫详端了半晌花谢影表情,眼神一闪,嘲讽不屑道:“她与端木祭司差了不知凡几,又如何能入得了这司天监,皇上早有话交代,除了……”司卫突然住嘴。
花谢影倏地眯眼,笑道:“既然不便说,就好好收在肚子里。”
“是是是,小花大人教训的是。”
花谢影出了司天监,回头瞥着了眼。
皇帝对端木樽月倒是有几分情念,至于真与假,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
鲁文清拿了东西回府,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摊开对照。
慕惊鸿后尾的字确实是与端木樽月的字相似,甚至能从慕惊鸿的字中瞧出几分不对劲,就好像是刻意收敛气力与笔锋。
想起在司天监花谢影对自己说的话,俊眉一皱。
“夫君。”
金墨兰推门而入。
鲁文清不紧不慢的卷起桌案上的两副字,抬头看进来的金墨兰。
金墨兰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一个闪烁的眼神掩饰了过去,并未把话问出口,“他们说你去了司天监回来后就进了书房一直没出来,我担心你有什么事。”
鲁文清很自然的将卷好的两副字收入内施白釉,素面无纹的书画缸中。
金墨兰的视线稍移过去,一眼即收。
“无事。”
鲁文清深如墨的眼正注视着她。
面无表情的脸容,一双眼却像注入了滚烫的深情般令她羞涩难视。
“今日你拿了慕家七小姐的字就走,回府听下人说起你到司天监,心就有些不安。文清,我和其他的妇人不同,不懂得温柔小意,有时更不解风情。只知……”
薄唇被一根修长手指按住,金墨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底。
他们二人经过太多的磨难和生死才能走到一起,但自从端木樽月死去的那天开始,她就觉得心神不安。
此刻更是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她不是瞎子,他方才拿的其中一卷字画,是司天监专用的贡纸。
粗砺的指腹轻抚过她的脸颊,声线如夜泉,“我负责皇城的安危,端木一族逃逸,我也有责任。”
“你……”金墨兰望着他刚正俊逸的脸,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
“今日可玩得好。”
鲁文清不动声色的将指腹移到她的唇边,轻轻摩擦。
不待她开口,他便轻声道:“你这样,很好。”
不善说甜言蜜语的鲁文清,只能用亲吻来表达对金墨兰的爱!
离开书房,金墨兰站在廊下回头望了许久,心里的那点想法却怎么也抹消不掉。
因为鲁文清在端木樽月死后的态度有所不同,即便是很微妙的变化,在金墨兰的眼里却是大变化。
旁人看不出,她这个做妻子的却看得明白。
端木樽月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受万人敬仰,死后还遭这么多人惦记。
她细细回想每一次鲁文清与端木樽月碰上面的画面,完全瞧不出一星半点的端倪。
到底是他们藏得好,还是她多想了?
女人的直觉,让她没有办法骗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