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依旧自己操心宫闱局势。
再说映月水榭之中,春桃与露珠听了李忠的传话,赶忙取了一套衣裙,急匆匆赶至映月水榭,服侍苏若华穿衣起身。
苏若华虽已自行梳拢了头发,将就穿了衣裳,但因纽子被扯落,所以依旧是衣不蔽体,春光乍现。
露珠与春桃见了这幅旖旎景象,不由各自掩口偷笑,又怕苏若华脸嫩,打趣儿狠了,竟要恼羞成怒,便不打话,只上前伺候她穿衣。
露珠跪在地下,替她系着鞋带,忍不住依旧说道;“皇上到底还是疼爱姑娘的,不过才三两日不说话,就按捺不住了。瞧瞧这样子,当真是急不可待,连姑娘的衣裳都扯坏了。”
苏若华脸上发烫,也自觉之前同陆旻在这水榭之中胡天胡地甚是荒唐,低声斥责道:“又在满口胡说,越发没有规矩了。想是我待你们太和善,倒纵容了你们。待回去,把宫规背诵一百遍,背不完不许吃饭。”
露珠却丝毫不怕,依旧笑嘻嘻说道:“姑娘就是责罚奴才,奴才心里也为姑娘高兴。只要皇上宠爱姑娘,那奴才背一万遍宫规那也不算什么。”
苏若华听着她这样说来,倒不好说什么。
春桃走来,替她重新挽了发髻,用玉钗簪住,低声说道:“姐姐放心,适才我见着李公公,悄悄问了他一声。他说这段日子,姑娘每一次侍寝,都记了档的,不怕以后对不上。”
苏若华面色泛赤,点了点头。虽羞赧,但这事却十分重要,还是须得问一声,毕竟陆旻在这事上颇有几分随心所欲,但来了兴致,就不管时候场合。如若疏漏一次,往后她有了喜,对不上记档,便都是□□烦。
当下,两个丫头服侍着苏若华梳头穿衣已毕,便离了映月水榭,径直回了乾元殿。
一路,所幸也未碰到什么人。
回到乾元殿,只见翠儿与玖儿出来迎接,两人都是同样的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苏若华淡淡应了一声,随口问了几句殿里差事办的如何,便打发了她们下去。
玖儿悄悄打量了她一眼,但看她眉眼含春,粉面微红,便能猜测到,这必定是刚被雨露润泽过的模样,不由肚子里骂了一声:“好不要脸!”面上自然是不敢带出来,便随着翠儿一道下去了。
打发了这两人,苏若华回到屋中,便将芳年叫来问道:“问了没有?翠儿怎么说?”
芳年摇头道:“还不曾,那婢子和翠儿这会子黏的紧,一时倒不好去问话。”
苏若华微微颔首,面色淡然道:“得了空闲,还是问一声。虽说这殿里的事,都在咱们掌握之中,但难保没有个万一。”
芳年应下,心中却有几分疑惑,问道:“姑娘,倘或真有疑虑,不如径直将那婢子拿来问着她,几板子下去,奴才不信她能不吐口。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拐弯抹角?”
苏若华微笑道:“如此倒是容易了,但她却并不会心服口服。再则,咱们没有现成的把柄,就这样硬来,之后反被咬一个屈打成招,那可大大不妙了。”言罢,又微微出了会儿神,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样,能否拿住太后的什么把柄……”
芳年听着她的话,不由吓了一跳,惊疑不定道:“姑娘,你这是……”
苏若华瞧着她,笑了笑说道:“怎么,害怕了?”
芳年摇了摇头,咬唇道:“奴才只是想着,玖儿不过是个婢子,她嘴里的话,怕是不能扳倒太后娘娘。”
苏若华唇角微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轻说道;“你不知道,这深宫内院里,真正的漏洞与破绽,恰恰都在这些蝼蚁一般的人身上。无论其主行事多么谨慎周到,总是雁过留痕。她的话,或者没什么分量,却是蛛丝马迹。你们在宫里的时候不长,这被蛛丝马迹扳倒的主子,可不算少数。”
芳年耳里听着,心中仿佛有些明白,仿佛又有些糊涂,她虽服侍过文淑皇贵妃几年,但从来只做梳头的差事,皇贵妃有些什么私密事,只同她那几个心腹陪嫁商议,且从来不许她在跟前。如今想来,当年皇贵妃事败,先前的征兆便是她身边的两位大宫女被慎刑司拿了去。那几日,皇贵妃寝食难安,坐卧不宁,没过多久,先帝便来了宫中,闭了门不知同皇贵妃说了些什么。又过两日,皇贵妃便自缢身亡了。
芳年看着笑意温婉的苏若华,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半晌,她忽然跪倒在苏若华的脚边,笃定道:“姑娘放心,将来不论出什么事,就是撕烂了芳年的嘴,也不会把姑娘的事说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哦对了小包子已经潜伏了~
第八十一章
苏若华有些诧异, 不知她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看她神色坚决诚挚,又熟知她的脾性, 晓得这话是她的真心话, 侧首浅笑:“我并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出去的呀。”
此时, 已是三月末的天气了, 和暖的日头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泛着如甜白瓷一般细微的光泽,含笑的面容,精致的像一只瓷娃娃。
芳年看的有些失神, 自己尚且能被如此迷惑,更遑论男子?
她定了定心神,说道:“奴才是说, 将来如有一日,谁要逼着奴才指认姑娘什么,就是打死了奴才, 奴才也不会从命的。”
苏若华淡然一笑, 说道:“其实,我心中也有个疑惑。咱们萍水相逢,相识不久,你也好,露珠也罢,为何都这般为我忠心效力?虽说, 我现下受皇上喜爱,可我毕竟还是个宫女。你们又是宫里的老人了,都知道这帝王的恩宠最是过眼云烟。我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母族势力,说什么子嗣眼下也都是没影儿的事儿。我想,这段日子,怕是没少人使钱费物打点你们吧?但是仿佛直到现下,也没见出什么乱子,可见你们都不为所动。”
芳年脸色微微一红,低头笑道:“倒是什么也瞒不过姑娘。只是那些人未免也忒看不起人了,以为花两个银子,就能让人为她们卖命,把人看的也太贱了。奴才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露珠也不会。”
苏若华便问道:“这便是我想问的了,你们为何如此待我?我其实并无一分真正的好处给你们。”
芳年垂首,片刻才轻轻说道:“不怕姑娘笑话,奴才进宫这么多年了,唯有姑娘把奴才当人看待。以前在文淑皇贵妃跟前时,她也只是看奴才梳头梳的好,所以才调到身边伺候,其实只把奴才当个玩意儿罢了。但有什么要紧的事,从来不许奴才在跟前,只关起门起来,同她那几个心腹陪嫁宫女们商议,奴才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明白。”说到此处,她却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临了,却还是她那几个心腹,将她出卖了。”
苏若华看着她,温然笑道:“如今看来,你不知情倒是福气。那件祸事不曾将你卷进去,皇贵妃的几个贴身陪嫁,我若没有记错,两个被杖杀,两个被下放到了浣衣局做苦役,如今怕是也不能活命了。你只是被遣散出来,已是很好了。”
芳年却没接这话,说道:“姑娘不嫌弃奴才曾经服侍过那样的主子,还把这些私密事都告诉给奴才听,把奴才当作寻常人看待,奴才自然也这般答报姑娘。”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大约便是如此。
听了芳年的话,苏若华深有感触,那些身在主位之上的人,久久的高高在上,早已忘了人的真实感受,不知这看似寻常的举动到底会有多伤人,亦不知给予一个人最基本的尊重或许比银钱更加有用。
苏若华拍了拍她的肩,莞尔一笑:“你起来吧,说起来咱们如今其实都是一样的身份,实在不必如此。皇上说了,晚上还过来,你替我预备一些皇上爱吃的小菜点心。今儿早起,我蒸的杏花露,说要澄上三遍,这会儿该好了。你去取来,咱们一起做一道杏仁豆腐。这天气有些燥了,这个甜品清甜爽口,皇上必定爱吃的。”
芳年听了这话,心中越发高兴,点头笑道:“好,奴才这便去。”说着,便从地下爬起来,拍了拍手,又道:“姑娘对皇上可真好,皇上连着这些天不来看姑娘,带累着姑娘被内侍省那起小人欺凌。如今才和好罢了,姑娘不说趁着这个时候,向皇上讨要些什么,倒是惦记着给皇上做好吃的。偏偏,姑娘又不是个攀龙附凤、一心飞高枝儿的性子,奴才可当真有些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