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铁门看,庭院里有很大一堆燃烧过的灰烬。
“这烧的是什么?”同事们互相交换过眼神,都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王帆盯着铁门上那把大锁摸了摸下巴:“谁有工具,把这锁捅开。”
“王哥, 搜查令还没下来,回头办案子被人逮住小把柄, 咱可就功亏一篑了。”
“看见院子里那堆灰没有?”王帆指了指善育苑的庭院中心, “这就属于‘可能隐藏、毁弃、转移犯罪证据’的情况,没有搜查令咱也可以搜他|娘|的。开锁。”
刑侦大队的同事们笑了笑:“重案组到底是重案组,文化程度高,办事有底气。法条在你们手里都能打出子|弹。”
王帆见刑侦部门两个同事用钢条捅开了那把锁,叹为观止:“你们办案多年, 破案水平到底长没长进啊?怎么对面的技能倒学得是炉火纯青?”
同事嘴皮子上毫不相让:“知道终身学习吗王哥?跟犯人也得学习,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没我你能打开这把锁吗?”
铁链落地,警方一众人等进了善育苑,大家不约而同,都直奔那火堆。
“烧得真干净,怕不是倒了汽油吧?”
“是酒精。汽油不充分燃烧后会留下碳化物,酒精燃烧的产物只有气体和水。”王帆用在墙边捡起的木棍在灰堆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一块较大的灰烬,看上去原是书本卷册的样子,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是有一丝酒精味。
“汽油燃烧的最高温度可达一千摄氏度,烧完应该剩不下什么,而酒精燃烧时的温度只有三百摄氏度。”
他把那块尚未燃烧殆尽的书本打开翻了翻,已经有不少残损污迹,但上面仍存有断断续续的文字,不少都是用笔直接记录的,像是一本什么档案。
“送回去研究一下,说不准还能还原出上面的文字。”
“王哥,你这是让物证部门的人徒手上天。”同事直摇头,却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个袋子,把这东西收好了。
“不上天入地,我们怎么查案子?”王帆在那堆灰里再也找不出任何东西,看来周鹏离开前急匆匆,已经处理掉了善育苑的所有文字档案和账簿。
有问题是肯定有问题了,周鹏要蹲在里面板上钉钉……但关键的是如何从他嘴里掏出他们重案组的那个案子。
“既然来了,就楼上楼下搜一搜,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在刑侦部门同事的提议下,众人兵分几路,分别进了教学楼、宿舍和办公楼。
王帆带着同事首先进入的是校长周鹏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地狼藉,纸张和书本被丢得到处都是,几只保险柜和铁皮档案柜全部门户洞开,里面除了些废纸,资料不翼而飞。
“不用说了,这里的东西就是院子里那堆灰。”王帆从铁皮柜里取出几张纸,是收据的样子,善育苑给捐赠人出具的那种。
刑侦部门的同事仿佛想起来了些什么:“我们的线人说他给善育苑捐过钱,可以定期进来调查。”
王帆顿时疑窦重重。虽然他不承认自己和程若云异曲同工,但程若云生性有些鲁莽,不像钟楚寰那么善于隐藏,也许早就已经暴露了什么。
“王哥,宿舍里有发现!”搜查学生宿舍的同事突然传来消息:在一名学生寝室床铺的褥垫下面发现了一些可疑药片。
王帆和同事迅速下楼赶到位于一层的宿舍,这里早已人去屋空。
八人的宿舍都是硬板床,入住时,学校会附送一块简易的棕榈床垫作为床板的垫底。王帆读书的那个时代,这些东西都是学校宿舍的标配,毫不起眼。
但细心的刑侦部门在这里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掀开靠窗那个床位上遗留的棕榈褥垫,几粒淡粉色的药片散落在床板上。
王帆捡起一枚药片仔细观察,凑到鼻端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草莓香。
他低下头反复翻看着那药片若有所思。这和他们缴获的那批“S3+”的颜色、大小、形状都很相似。
唯独不同的是,这批药品外表压有一层精致的粉状膜,这是一种成熟专业的制药工艺,需要设备。而那些致幻剂表面粗糙,显然没有很好的生产条件。
程若云曾经带着白纨素来这里调查过,得到的答案是善育苑和鑫阳制药长期合作,他们的学生经常在鑫阳制药打工,换取免费的特效药。而善育苑附属的实验中心里也有实验室,非常符合那些实验室药品的研发条件。
王帆环顾了一番这间空屋,注意到寝室门上用发黄的纸贴着这间寝室的就寝表,对应这张床位的学生名叫熊智杰。
“我们查了查,一楼都是高年级的寝室。先天性精神疾病往往伴随智力发育迟缓,从善育苑的宣传信息上来看,高年级都是年纪较大、智力正常或者接近正常的孩子。”有人从办公楼一层前台处拿来了善育苑的宣传介绍手册和学校规章。
“已经叫了现场勘验的人来了,他们马上到。”有了点发现,大家顿时打起了精神,“楼上楼下再仔细找找,说不准还有新发现。”
同事们四散开去,对每一个角落仔细检查起来。王帆通过办公楼的楼梯上了二楼,却敏锐地发现办公楼侧面有一扇门,从内侧打开时,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外面是教学楼尽头半连通室外的水房。
长条水磨石洗手池的一侧依稀有条甬道。王帆眼神好,知道这里面恐怕有些东西,打开钥匙扣上的便携式手电走近一看,竟是一扇光泽崭新的玻璃自动门。
“王哥发现什么了?”有同事凑了上来。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这扇门,用手电往里照了一圈。借着手电的光晕看见了洁白透亮、一尘不染的走廊,办公室干净的玻璃和门窗,现代化整洁的装修,和门外善育苑的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什么地方?”王帆头脑转动,立即想起了从鑫阳制药厂眺望时发现的那座后现代建筑,那是一座慈善医疗机构,隶属于善育苑。
“这门怎么打开啊?”王帆问同事。
“电动门,怎么也得通电吧。”同事在墙面上摸到了电闸,所有电源全部都是关闭的。打开之后,自动门上方的灯亮了。门是通了电,但他们并没有办法打开指纹锁,也没有门禁卡。
“这门是钢化玻璃的。”王帆从墙上的消防设施里取出一只消防锤,在自动玻璃门的一角奋力一砸,那门顿时如同天女散花一样爬满了裂纹,轻轻一碰,它就哗啦啦碎成了一地不规则的玻璃珠。
安防系统通电之后,整栋建筑里响起了刺耳的防盗警报声。
“王哥,这门就这么砸了?”
“要这门干什么用?当人证还是物证?”王帆把消防锤扔在一边,“不砸怎么进去,这里面也属于善育苑,要查一起查。”
“这里面什么味道。”一股浓烈的霉味、腐败气息夹杂着药剂的怪味弥漫在走廊里。
“电源被切断了,如果有冷柜一类的设备,里面的东西肯定会发霉。”王帆打开墙上的电闸,医疗中心顿时灯火通明。
同事马上叫了几个人来,顶着一串串警报声音,王帆迈着大步走进了善育苑医疗中心。
“这里面好大啊。”众人边走边看。有人推门进了治疗室,掀开置物台上放着酒精棉的瓷缸的盖子看了看:“设备都崭新,医疗设施就像没用过一样。”
迅速看了一眼直梯前的导览图,实验室在下一层。
“这医院,怕不就是个样子货。”王帆的心里涌起一股热潮。
他脑海中甚至突然涌现了许久以前曾经做过的那个诡异的梦。视野晃动,胸中波涛起伏,穿过一层层的迷雾,最终到达的地方……
心脏正不疾不徐、厚重有力地跳动,脚下的每一步都真切而沉重。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接近那个梦,接近那扇铁门后面最终的真相。
一层实验室所有的门都是紧闭的,门口有门禁。
“实验室,”王帆透过落地玻璃向外眺望,果然看到了远处那个四四方方的白色院落——鑫阳制药厂,深吸一口气又冷冷地吐出,“这里果然也有座实验室。”
走廊里停着两三辆装载着实验工具和清洁用品的手推车,码放得毫无规则,看来这里的人员都是突然接到通知,被匆匆遣散。
“王哥,这安保系统做得不错啊,每一扇门都有门禁,我们关了电闸也打不开。”刑侦的几个人挨个拉了拉那些实验室的房门,锁得是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