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幢主,居然派一个队率,就要去接管防务。这样已经不能说是霸气了,简直是摁住打脸。但以黄胖子那恬不知耻的性子,怕是先唾面自干,再背后阴人。
似乎知道属下的担忧,花木兰解释道:“这回轮不到他写军报参我,我还得写军报告他尸位素餐呢。好好的漠北防线,居然出了他这么颗老鼠屎。”
随后继续叮嘱道:“你们去后,不必出城应战,去井里取水浇于墙面上凝成冰面坚持三天就行。”
“幢主,这是何意?”姜华毕竟是此次主官,不清楚花木兰的意思就必须多问两句。万一理解不到位,出了岔子,就得用兄弟们伤亡去填了。
“原因很简单,这次来袭的仅仅是一帮马匪,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虑。目标是咱们,黄轶只是个佯攻的添头,所以咱们只要去做个样子,让他们别得手就够了。而且,你家幢主我真没那么多箭矢去给别人打仗。对了,黄胖子没兵但是有钱,让他出六百石粮食劳军,不给你们也走,去吧。”知道这一仗就是白捡功劳的四个队率都欢天喜地的抱拳应诺,出门去调集自己的手下了。
目送走四个去捡便宜的同僚走后,房内的气氛瞬间高涨了起来。还是跟着幢主有肉吃啊,不声不响就坑了六百石粮食过来,军需官那老脸都要开花了。出门的弟兄门都有功劳分润,他们这些待在幢主身边的只会多不会少。
“你们也去让弟兄们从井里取水浇在墙面上。没我的命令让弟兄们都不要出城,心里憋着气的让他们吃饱喝足,过两天有的是让他们使力气的时候。”
“是。”众人齐齐抱拳应诺,对花木兰所说的大战充满期待。
男儿本自重横行,功名唯从弓马来。这就是乱世,一个残忍但简明的世界。
第8章
滴水成冰的时节取井水浇在城墙上,不多时就形成了薄薄的冰层,如是反复者十,整个金汤城就被厚厚的冰层覆盖。这些冰是天然的防御,除了能够让箭矢滑落,也让马贼们惯用的挠钩套索失去了作用。
花木兰的确是穷,但那是指私财。若论城内武库粮仓,都护的家底都没有她厚实。毕竟这些年东征西讨,让草原上的马贼望风而逃不说,她还率兵挑落了不少个小部落。
自给自足谋发展哪里比得上抢啊,人家数年积累,一朝成空,全都进了金汤城的公库。说不恨当然是假话,就拿随雄来说,折了几十个兄弟还不算什么,但老巢被花木兰放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在随雄看来,要是没有这花木兰这合该遭天杀的煞星,这个冬天他应该和往常一样,在帐篷内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还有掳掠来的清秀姑娘玩玩。哪里会和现在这样,东奔西走,只为了一口热吃食。
更何况他为了生存,最近已经把周遭一百五里内的小部落给屠了个干净,现在天寒,没有商队和小股牧民迁徙,造不成什么大影响。
可一旦等到开春,天气回暖,河流解冻,就会有商队发现异样,将这些消息传回大部落那。那个时候的他们必然会成为柔然诸部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杀之而后快。
柔然诸部从来都不是什么软柿子,动了他们的人可是要用命来还的。区别仅仅在于以前是一个部落单独追杀,还有逃亡的余地。现在是诸部一起发追杀令,全是不死不休之局。更何况新可汗继位,隐隐间还有了将各自为政的柔然诸部拧成一股绳的态势。毫不夸张的讲,现在只要柔然汗随口一个吩咐,随雄他们所有人就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
他可听说这个刚继位不久的柔然汗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虽是弑兄上位,可功绩却比自家哥哥强出百倍。继位不到半年就把南边皇帝苦心布置的漠北防线给凿穿了,听说还有大股部队到那边的都城边绕了几圈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在部落间可是声威大震,至少现在的柔然诸部,明面上都得给这位新的柔然汗面子。阳奉是必须的,至于有没有阴违,那就不是随雄这个层面的人物能打听到得了。
前有花木兰这个英武将军,南略成了空话。后有越来越团结的柔然诸部,北侵也成了泡影。以前将方圆五百里都视为自家后花园,没钱没粮可就出去抢一波的随雄逐渐发现了可供自己辗转腾挪的间隙之地越来越小。逐渐只能在一百里范围内打劫打劫小型商队,日子是越过越差。
随雄不是没有想过退路,可投南边吧,军中全是和花木兰一样的死脑筋,不把他杀了祭旗就算最好的结果,哪里会有什么想象中的荣华富贵。
投北边吧,昔日还算和蔼的柔然税令官最近见到他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睛,任他奉上大笔金银后仍不为所动。话里话外就透露出一个意思:他们的可汗看不起马匪,宁可要半大的流民小孩,也绝不要随雄这种惯于劫掠的马匪。
随雄他们这帮马匪离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局面也就一步之遥。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他不是失心疯,单为了报仇就能拉几百号手下风雪兼程的赶到金汤城下。
事实上随雄作为一个老大自有着他精密的算计,金汤城富庶,只要打下来,绝对能拿到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而且金汤城又是通往内地的重要关口,只要打破金汤城,再叫胡续在城主府伪造一些身份文件,他就能带着这些金银去内地逍遥快活一辈子。为了实现这个计划,随雄不仅瞒住了他的三个结义兄弟,更让胡续叫来了草原上另外三支实力与他不相上下的马匪。他想造一股势,一股他誓要拿下金汤城,再返回草原做最大的马匪头子的势。
看着几个兄弟与其它马匪们相谈甚欢的年轻脸庞,随雄心底默默朝这些兄弟们告了声罪:“兄弟们,对不住了。不是哥哥不仗义,实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若是怨哥哥,哥哥一定会给你们多烧点纸钱的。”
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这些年打打杀杀,已经触及到了他身体的极限。年轻时甚至可以在雪地里光着膀子和人搏杀的他现在必须得穿上一件厚厚的羊毛袄,但仍旧会有刺骨的寒意顺着缝隙里进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上一个又一个的寒颤。
随雄想脱离这种生活去过几天安生日子了,只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他想洗脱这身马匪皮,就势必要用人血来洗,只是不知道其中会沾染多少自家兄弟的血。
就在随雄心中盘算着如何忽悠别的马匪去打头阵,自己跟在后边捡漏时,忽有一个小马匪急匆匆来报:“四位当家的,不好了。”
彪子性格最急,推开了在一旁□□半解的女子,光着膀子问道:“混账东西,什么不好了?能不能说清楚。”
“小的,小的……”
小马匪本就目不识丁,更是被一些老油子推出来做替罪羊的,这时候更是惶急的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如捣蒜般磕头。
彪子大怒,随手就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环首刀,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在场都是见惯生死的人,哪里会去管一个小马匪的生死,更何况还是这个小马匪不够机灵,死了当白死。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随雄出手架住了彪子的刀,笑道:“兄弟稍安勿躁,我瞧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机灵,兴许是没见过世面才会如此,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如何?”
彪子眼神微眯,怫然不悦。他也是做惯老大的人,哪里会轻易改变主意。今天要是他被随雄不上不下的架在了这,这面子里子可就都没了。
“兄弟,哥哥比你痴长几岁,还请你给哥哥一个面子。更何况这都在战阵上了,哪有临场杀自己人的道理。”
随雄语气恳切,还搬出了大道理来压人。彪子终究是将刀回收入鞘,用眼神将那伏在地上颤抖的小马匪剜了一遍又一遍。
其余两个年纪稍长于彪子的马匪头子刀疤和野马则是叹了一口气。彪子到底还是太年轻,这一让,可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更是间接告诉了大家他屈于随雄之下的地位。这样一来,今后首次冲阵的必是彪子部无疑了。
心底暗啐了随雄一口老狐狸之后,两人并没有说什么,更不会有人会去提醒彪子。是他自己不够机敏,掉入了随雄的坑,手底下的弟兄去当填旋就是活该。年轻,就是要用手下人的死来浇灌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