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张玉凉的说法,他是肯定不会还的,只能扶子缘自己来了。
中午,篷歌将熬了一夜的高汤连同炉子一并搬到走廊上,在周围放了四个软垫,蔬菜生肉等食材放在架子上,调料则装在不同的碗碟里,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四人围成一圈坐下,用木制的漏勺煮肉涮菜。高汤熬得香浓雪白,渗进食材内吃起来特别鲜美,即使不蘸调料也是一种美味,蘸了调料则是别样风味。
程澹口味略重,碗里铺了厚厚一层小米椒和酱油,肉菜在里面滚过一圈后又咸又辣,配合食材本身的鲜味,吃的他头也顾不上抬。
张玉凉是博爱的,每种蘸料都调了一份,依次尝过去,哪种好吃就多吃一点。不过他动筷的时候不多,经常忙着给程澹捞肉,漏勺里近三分之一的肉都被他夹给了程澹。
扶子缘和篷歌也不甘示弱,从他手下虎口夺食了好几次。
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他们愣是吃得满头大汗,连外裳都脱了。
一轮食材煮完,众人也都饱了七分。程澹见锅里还有小半锅汤,倒掉也是浪费,索性往里添了些米饭熬粥,每个人正好可以分到一碗。
叫人撤下炉子,收拾碗筷,程澹四人人手一碗热粥在廊下排排坐,边欣赏雪景边喝粥。
“别人赏雪喝茶饮酒,我们赏雪喝粥,虽然有失风雅,在这冬日里却颇合时宜。”篷歌倚在张玉凉身上笑着说道。
“既然有失风雅,那我们索性就不谈那些风雅之事了。”张玉凉给她整整衣领,又帮程澹拉拉披风,“东宫昨夜闹了半宿,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程澹舀起一勺粥送进口中:“闹了半宿?闹什么?我怎么没听到?”
“你昨晚喝醉了睡得那么死,能听到才怪。”张玉凉又好气又好笑地敲敲他的额头,“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好像是太子招惹了什么人,库房一夜之间被人搬空,他派人搜查时动静太大,把整座城的人都惊醒了。”
说完,他顿了顿又看着程澹补充道:“除了你。”
程澹:???
我胖虎要打人了!
篷歌轻笑起来,揉揉程澹的头发说:“别生气,没被吵醒说明你睡眠好。”
程澹:“……”
见三人说着说着话题就开始跑偏,扶子缘只得承担起将话题转回的重任:“篷歌公主,你可知昨夜东宫发生了何事?”
篷歌是他们几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一个,因为她喜欢亲自到市集上去买菜,而买菜过程中,小贩们谈论的大事小事便是她的消息来源。东宫被窃这么大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想压也压不下来,她今早到市集上转了一圈,就至少听到了六七个不同版本的传言。
“库房被窃是真的,不过没有搬空这么夸张,只是丢了一盒东海明珠。”结合传言和从知情人口中挖出的消息,篷歌给出了一个可靠的答案,“那盒明珠是去年太子妃生辰父皇赐给她的,珍贵,但也仅仅是珍贵而已。”
程澹早已忘了方才被调侃的不愉快,好奇地问:“既然只丢了一盒东海明珠,那为何会闹得这么大?”
篷歌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纠结表情:“因为那个窃贼在偷东海明珠的时候,撞破了太子妃与东宫侍卫的……你们懂吧?”
“……”程澹抿着嘴憋笑,“懂了懂了。”
太子妃给太子戴了顶绿帽吗?难怪要把这一小小的失窃案闹这么大,原来是想借此将前一件事压下去啊。
张玉凉和扶子缘神色微妙,两人对视一眼,以轻咳声掩饰差点笑出声的事实。
深知太子性情的他们对于太子妃倒是没有多少恶感,毕竟当年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手段实在是不光彩。但同为男子,又都是心有所属的男子,他们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同情头顶可跑马的太子殿下的。
“闹出如此大的丑闻,太子妃怕是……”扶子缘轻叹摇头。
张玉凉却很平静:“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程澹若有所思地点头。
篷歌看了看他们,冷不丁又道:“我还没说完,那窃贼你们知道是谁吗?”
“谁?”程澹立刻好奇地看了过去。
篷歌嘴角弯起一个谜之微笑:“是子桑堂兄。”
话音未落,程澹、张玉凉和扶子缘三人头上不约而同冒出三个问号。
“不出意料的话,”看到满意的反应,篷歌继续说:“他现在应该已经在皇城司的地牢里了?”
沉默,是当下的庭院。
还是程澹第一个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下自己碗里的粥,再望向扶子缘:“那什么,现在刚好是饭点,要不……你去给他送点吃的?”
扶子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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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史书有云
皇城司的地牢还算干净,但又湿又冷,一进门就感觉像是被一团湿气缠裹,脚步都不免沉重了几分。
扶子缘挎着装有饭菜的竹篮走进大牢,回头看去,就见程澹、张玉凉和篷歌三人排排坐于台阶上,见他回头,还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无奈摇头,扶子缘吐了口气,再次迈开脚步,走进左手边门扉虚掩的牢房。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程澹从袖里掏出两个纸包,一只递给张玉凉,一只递给篷歌。
给张玉凉的里面装着红薯干,给篷歌的里面装着麻辣味的小鱼干,他拿了根拇指粗细的小鱼干嚼着,有些含糊地问:“咱们在这儿能听清吗?”
“这里安静,离得又近,应该没问题。”篷歌说着,牢房里忽然传出扶子缘的声音,连忙说道:“听,开始了。”
彼时,扶子缘拿着篮子走入牢房,从墙壁接近房顶的地方开着的窗户洒下的一束光照亮了这间狭窄的屋子,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角落的人。
子桑守心盘膝坐在干草堆上,面容沉静,一尘不染,可见并未被人为难。
扶子缘进来之前他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来,淡漠的眼底漾起些许波澜。
“你来了。”子桑守心猛地起身,不由自主走近几步,又如梦初醒地顿住。
“坐吧。”扶子缘点头,随意地席地而坐,又示意他一起坐下,将竹篮里,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相识一场,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问一句,你为何要去盗取太子殿下的东海明珠?”
“东宫库房失窃与我无关。”子桑守心矢口否认,见他讶异地挑了挑眉,又解释道:“我之所以入狱,一是受人之托,代其受过;二是为了你,我想见你。”
扶子缘笑了笑:“很愚蠢的做法,不过的确是你的风格。”
“蠢就蠢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我了。”子桑守心毫不生气,定定望着他,执着地第二十次问出同一个问题:“我仍是想知道你不原谅我的真正原因。”
“……”将碗筷递给他,扶子缘没有再沉默或者避重就轻,而是说:“吃饭吧,你一边吃,我一边说。”
本想拒绝的子桑守心闻言,连忙低头扒了口饭。
牢房外,程澹三人也不约而同地咬了口红薯干,竖起耳朵仔细听。
两年之前,就在扶子缘和子桑守心交往的那段时间,子桑离有一日找上了他。
作为时国首富,皇家之人,子桑离在扶子缘面前,无疑是高高在上的。加上他性格冷清,为人孤傲,因而两人的初次会面并不愉快。
当然,更让人不愉快的内容还在后面。
子桑离见到扶子缘,既不做自我介绍,也不听扶子缘做自我介绍,简明扼要且财大气粗地问:“说吧,你要如何才肯离开我儿子?”
听到这话,扶子缘着实愣了一下,但也没有愣太久便微笑着回答道:“我要半个江北。”
二人对视着,一人淡漠沉冷,一人笑容清浅。
良久,子桑离正色道:“祝你们幸福。”
他说完便转身就走,扶子缘赶紧扬声道:“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五成——”“告辞!”
“三成也好啊——”回应他的是门被甩上的声音。
说到这里,一直观察着子桑守心表情的扶子缘适时停了下来,而门外听墙角的三位已经捂着嘴快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