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凉手一滑,“你们就这排面,瞧谁不起呢?走,我带你们去吃海鲜大餐。”
程澹笑着蹦了起来,脑海中冒出一连串菜名,已经做好大吃一顿的准备。
阙天音则不紧不慢地起身,顺带不忘问对面的忘生禅:“大师可要与我们同行,或是要我们带点什么?”
“不用叫我大师,我不是佛者。”忘生禅施施然敛袖站起,笑意清浅,“以后唤我忘生禅即可。”
听到这话,程澹三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一模一样的黑人问号。
“你不是佛者?”
他们的神态和询问的语气过于同步,将一贯平和淡然的忘生禅也逗得轻笑出声:“默剑一生禅虽取‘禅’字,却只以禅理修心,而非真正入了佛门,各位都误会了。”
是啊,误会可大了,尤其是跟他说了一下午禅机的阙天音更是有种观念掰不正了的感觉。
程澹倒是接受良好,他向来豁达,先入为主的概念对他影响不大。张玉凉并不在意身份,适应片刻也就纠正了错误认知。只有阙天音心里头那个高僧形象挥之不去,怎么看忘生禅怎么违和。
特别是见他熟练地把螃蟹、小龙虾、皮皮虾等海鲜剥甲去壳时,那种违和感就更加强烈了。
第81章 修仙小分队
小龙虾搭配啤酒风味更佳,不过对于酒量不好的人,这个搭配便不是那么友好。
比如说阙天音。
酒足饭饱后,程澹和张玉凉扶着面颊通红的阙天音走出饭馆,忘生禅拎着三个人的包跟在一旁,看着只喝了两罐果啤就醉得晕晕乎乎的阙天音,想笑又觉得不应该笑,忍得很是辛苦。
“他的酒量一直都这么差吗?”程澹哭笑不得地问。
“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差。”张玉凉一本正经地道:“以前更差。”
忘生禅闻言,笑道:“酒量不行,酒品却不错,至少喝醉了还算安分。我有一位师弟嗜酒如命,偏偏酒品很差,每回喝醉都要抱着山门口的梨树唱梅花三弄,非把所有人吵醒过去捂他的嘴才肯罢休。”
程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确实很让人困扰,为免扰人清梦,应该禁止你那位师弟喝酒。”
“禁过,可惜他总能以各种各样奇怪的方式避开众人视线弄来酒,我们都被迫习惯在他的歌声中入眠了。”忘生禅摇头说着,对那名师弟的无奈溢于言表,令人同情。
张玉凉在一旁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几次欲言又止,但总是找不到插嘴的好时机。
奈何没等他说出想说的话,一直趴在他肩头犯酒困的阙天音突然醒来,猛地站直了身抓住程澹的手腕。
程澹一惊,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看过去,因为紧张,说起话来还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张玉凉长眉一扬,就在他低下头,直勾勾盯着阙天音的爪子,认真思考要不要扒开的时候,阙天音一脸严肃地问:“还有酒吗?”
“……”程澹被这神来一句逗乐了,“没有,你醉了,还是别想酒的事了。”
他本是随口一说,不料阙天音好像被侮辱了一般,皱着眉一字一句地发表醉鬼宣言:“我、没、醉,我很清醒。”
见状,张玉凉也不去管手不手的了,抿着唇压下笑意,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阙天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二。”
“不对,是三。”张玉凉一本正经地驴他。
“明明是二!”阙天音不服气地松开程澹去掰他的手。
张玉凉摇摇头:“所以说你醉了。”
旁边的程澹和忘生禅对视一眼,觉得张玉凉可能也醉得不轻。为免他们闹得更厉害,两人赶紧环顾四周找公交车站或出租车。
散步回去顺便醒酒是做不到了。
奈何此时已近深夜,几人所在之地又比较偏僻,街上冷冷清清,别说出租车,就连共享单车也没几辆。
至于公交站,按照手机导航显示,百米之外就有一个,不过这个时间还能不能等到公交车也难说,毕竟灵气复苏后,很多懒鬼习惯飞着出门,公交线路及出车数量都相应减少了一半。
“要不我打个车吧。”程澹说着,打开叫车软件,点击下单,等人接单。
忘生禅颠了颠肩上的背包:“实在不行,我们便直运术法回红荫小筑好了。”
“嗯……嗯?对哦,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飞回去?”程澹挠挠头,赶紧取消新下的单。
“看来我们都还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忘生禅拈指如莲,虽然豁达,却也觉好笑。
二人达成共识,转身去找仍在互相扯犊子的张玉凉和阙天音。然而一回头,他们就见阙天音推开张玉凉扶着自己的手,嘴里说着“我没醉,你看我能走直线”,然后干脆利落地走到在张玉凉对角线方向的忘生禅。
忘生禅:“……”
程澹干咳一声,连忙和张玉凉上前一左一右地按住他,还像哄孩子一般哄他:“好好好,你没醉你没醉,我们先回去,回去再给你拿酒喝。”
阙天音得了肯定,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而后一头栽进了程澹怀里。
“不闹了,走吧。”
张玉凉长眉微挑,想也不想便伸手将人拽到自己这边,另一手甩开折扇,清光乍起足下,转眼勾勒成阵,带着四人一同回转红荫小筑。
程澹只觉脚下一空,短短数秒后再度脚踏实地,已经身在红荫小筑的竹楼外。
这速度,可比出租车公交车什么的快得多了。
落地站定,张玉凉扶着昏睡的阙天音让他站直,随后合扇轻敲他额心,灵力迸发,凭空把他传送回了三楼客房。
程澹摩挲着下巴好奇地问:“你的扇子里是装着一个传送器吗?”
张玉凉挥扇掩面,笑弯了双眼:“只是个小术法,你若想学,待漂萍组织事毕我便教给你。”
“那就多谢了。”程澹眉目舒展,眼中倒映出深夜星辉,寂寥又璀璨,一如他们初见。
与他四目相对,张玉凉如坠海渊,隐藏于灵魂背面阴暗中的记忆恍如岁月的藤蔓,瑟瑟缩缩纠纠缠缠着牵动心绪,勾起潜藏多时的隐痛。
类似缺魂之伤发作的痛楚,又更加细密深沉,但却并不令他反感厌恶,反而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犹如走过风刀霜剑之后被好好上药包扎的伤口,犹如冰天雪地间一捧将燃将熄的炭火,是一缕包裹在痛苦下的愉悦,想抓而不敢握紧,想放又不舍松开。
张玉凉克制着伸手触碰程澹的冲动,目光却似定格一般,不愿从他脸上移开。
对他的凝视,程澹早已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也根本不觉得紧张或局促,淡定得就差拿出一把瓜子磕起来,并随意猜测着这回凝视过后他的态度能转变几成,虽然他已经没几分可转换的余地了。
忘生禅默默站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说不到两句便开始深情对视,虽然不太想打扰,但他们偏偏挡在门口,不得不干咳两声以示提醒。
张玉凉这才如梦初醒地回神,若无其事收了折扇:“我们进去吧。”
说着,他往程澹那边迈出一步,让出后方的路示意忘生禅入内,又对程澹说:“今夜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可能还要请教你一些关于阵图的事。”
程澹仰头一笑:“知道了。”
忘生禅抱紧怀里的三个背包,安静如鸡地从张玉凉身后走过。
在这两个人面前,他不配拥有姓名。
……
神游太虚一夜……确切地说是修炼一夜,程澹在日出之时惊觉天地灵气剧烈动荡,立刻收功起身,推开虚掩的窗户查看四周。
只见天上阴云垂压如瀑,从中间向四方堆叠出倾斜的弧度,恍惚好像天穹将倾。风声止息,万物静默,压抑的气息悄然弥漫,大地宛如琥珀中的缩影,连时间也几乎为之凝固。
极静之下,一股磅礴的力量仿佛九月江潮翻涌不休。在这股力量的无声冲击中,天地间的死寂气息被层层剥离,犹如脱水而出的明珠,尘尽光生,照破山河。
静止的云层不知何时开始缓慢涌动,清冷的风在升腾的水汽间飘摇回旋,似一曲空灵颂歌。
一帘微雨洋洋落下,夹杂着细不可察的银丝金缕,悄无声息地融入山林草野,大地之上万千生灵,霎时焕然一新。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