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嫁给他!”萧焕又重复了一句。
晏宁焉了下来,无奈苦笑:“我没办法了……萧焕,你和我的能力都不足以和他对抗。我也不想嫁给他,可皇命难违,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焕的面容在光影下模糊不清,晏宁掉下眼泪,忍住心中悲戚:“你快走吧,你不是说要去投靠勤王吗?他如今和皇上水火不容,迟早有起义那一日,你跟着他会有出路的。”
萧焕眉头紧蹙:“那你呢?”
“我会保护好自己。”晏宁低头,眼泪落在了萧焕手背上,连同他的心都灼烧起来。
那一滴眼泪,让他从柳州出发连夜赶到京城的坚持,忽然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从未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般无力。
深深的自责和痛苦涌了上来,萧焕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艰难的开口:“对不起……”
眼睁睁看着你在火海,我却无能为力。
“萧焕。”晏宁低声唤了他的名字,即便泪眼婆娑,眼中却有坚定的光:“你快走,去找勤王。我会等你来救我!”
萧焕沉默了一瞬,四目相对,他终是点了头:“好。”
其实他也明白,要从这里安然无恙的带走她会有多困难,再耽误时间,就真的会拖累晏宁了。
萧焕不舍的看了看晏宁,愤然转身准备离开。
“萧焕。”
晏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焕脚步一顿,回过头,人已经到了面前。
她眉眼如画,嘴角有淡淡的笑,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吻在他唇边。
温热的吻一触即离,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那一刻,萧焕身体蓦然紧绷,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破土而生,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长年冰霜的过往,忽然涌上热流。
“我等你。”
他怔怔的看着晏宁,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有错愕,惊讶,还有一丝难以遏制的欢喜。
所有的不安和忧虑顷刻间无影无踪,他眼中生出耀眼的光,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第33章 大婚
“小姐, 皇上快过来了。”门口忽然响起杜若着急的拍门声,晏宁一惊, 忙打开了窗户让萧焕出去。
萧焕利落的翻过窗, 爬上围墙, 下面有玉石坊的人路过, 却视而不见, 径直走过了。
晏宁担忧的心总算放松下来, 如此看来, 玉石坊跟萧焕之间还是有别的联系的, 不然也不会混进来, 再全身而退了。
萧乾很快从大堂过来, 身后有两人抬着一个红布遮挡的托盘过来, 晏宁深吸了一口气, 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异常。
萧乾让人把东西放桌上,神秘一笑:“阿宁,这是送你的。”
晏宁狐疑的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萧乾勾唇,伸手掀开红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通体透亮莹润的白玉石, 上面雕刻了一个女子人像,五官清晰,栩栩如生,正是晏宁。
“喜欢吗?”萧乾问。
晏宁看着那尊玉石像,非但没有丝毫欢喜,反而愈发觉得不妙。
“多谢皇上。”晏宁挤出笑容来, 言不由衷的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萧乾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步步逼近晏宁,眼中有深沉的光:“这是玉石坊最出名的工匠按照你的画像精雕细刻的,是朕送给你大婚的礼物,你不应该拒绝的,皇后。”
那一声‘皇后’,让晏宁陡然心凉,那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已经完全化作泡影,无比清晰深刻的现实,让她不得不忍怒屈服。
可她不甘心啊!
上一世郁郁而终,沦为孤魂,老天垂怜能让她重活一世,怎能轻易再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乾强势霸道的笑容,让晏宁几欲作呕,恨不得立刻与他同归于尽。
然而她告诉自己,今生不能再一意孤行。这漫长而黑暗的路,并非踽踽独行,曾有一人不计生死,从深渊而来与自己并肩前行。
哪怕为了自己,为了萧焕,为了黎民百姓,她也要尽量拖延时间,等到萧乾落败那一日。
萧乾,一定要死!
一定会死!
那些纷至沓来的情绪汹涌澎湃,最终归于平静,晏宁眉眼温和,不见喜怒,恭恭敬敬的屈膝谢恩:“是,皇上。”
萧乾很满意晏宁低眉顺眼的模样,心神一动,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握住她盈盈纤腰,触手的柔软让他心旌摇曳,难以自控的靠近,声音沙哑的一塌糊涂:“阿宁……”
晏宁僵住,浑身都紧绷起来,腰上那只手臂犹如滚烫的烙铁,让她无所适从,萧乾身上的龙涎香毫无预料的钻进鼻子,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萧乾素来爱香,龙涎香又属帝王专用价值连城,但晏宁并不喜欢这股香味。
她忽然记起萧焕身上的气息,清冽干净,那是与萧乾完全不同的味道。
像她方才一时头脑发热亲上去时,闻见他呼吸间温柔清淡的气息,远远比香料的味道更吸引人。
萧乾目光如炬的盯着晏宁看,皎皎如玉的面庞落在眼中,仿佛带着无尽的诱惑,手上更加用力把她往怀中带了带:“阿宁,你真美!”
晏宁竭力屏住呼吸,往后躲了躲,萧乾看出她的意图,面露不悦,又要靠近,忽听门外匆匆脚步声响起。
向来沉稳的刘总管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颤声说:“皇上,大事不好!太子殿下发病了……”
萧乾满心旖旎顿时烟消云散,一把松开晏宁,目光冷凝锐利:“你说什么?”
“宫里传来消息,太、太子殿下方才发病了,太医们都去东宫了。”刘总管急切道:“皇上,您快回去瞧瞧吧!”
萧乾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跨过门槛匆忙离去。
晏宁无声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背脊发凉,刘总管行礼客气道:“三小姐,您先回府吧,奴才立刻派人送您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成。”晏宁摇头,看着萧乾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刘总管也不强求,歉意的朝晏宁躬身,然后追上萧乾,匆忙起驾回了皇宫。
杜若这才从一场惊惶中回过神来,语气担忧:“小姐,太子殿下不会有事吧?”
晏宁叹息一声:“谁知道呢……”
太子今年十岁,是萧乾膝下唯一的子嗣,出生之日起便被立为储君,自小都是被萧乾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然而太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是短寿之相,上一世,他就是夭折于这一年秋天。
只是那时,她还未进宫,还未发生眼前这一幕。
但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它应有的轨迹,例如太子年少早逝,还是如期来临了。
太子这一病来势汹汹,太医院束手无策,从高热惊厥,到昏迷不醒,就短短两日时间。
立后大典在即,萧乾疾言厉色吩咐刘总管压下有关太子病情的消息,势必要大婚顺利进行。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皇宫内院,这里从来都没有秘密。哪怕萧焕再三吩咐不许透露太子病重的事,可妃嫔和朝臣们总能嗅见一丝蛛丝马迹。
大典前一日,宫里众妃嫔照例去贵妃宫中请安,就有妃子挑了话头,说起东宫近来戒备森严的事。
打扮艳丽的容妃啧啧道:“我瞧着太子这回是不太好了,太医进进出出了几日,怎么就没听见什么动静呢!”
说着,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到上首的殷贵妃身上。
近来殷贵妃消瘦了不少,不止是她,宫里不少妃嫔听到立后旨意后,都没睡过什么安稳觉。
但殷贵妃自认与旁人不同,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心里再多怨恨,此刻丝毫都未表露出来,反倒是很欣慰的说:“没动静就是好消息!从前太子不也经常生病吗,休养几日就好了。”
容妃神色微妙,呵呵一笑:“娘娘说的是,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然而话是这么说,可在场的人彼此都明白,这宫里上下能盼着太子好的人,估计除了皇帝,就没旁人了。
这宫里就太子一个子嗣,各宫娘娘们都卯足了劲,势必要生下一儿半女,可一年年的过去,当今皇帝登基十一年,后宫里依旧没能传出任何好消息。
原本想着太子一旦没了,众妃就再无威胁了,可谁知半路杀出个新皇后。
立后旨意来的如此直接,完全没给人一点准备,前些时候,有人留意到皇上对晏家三小姐的别有用心之处,当时觉得正在孝期的人,构不成什么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