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联系完全来自于自己单方面的强迫,而于韫从未对自己有过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
沈照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心烦,打了个电话叫了几个朋友出去喝酒。
50.
于韫母亲所在的陵园坐落在H市城北最高的那座山峰,沿着阶梯上去,两旁竖立着一排排整齐的墓碑。
无论是死于非命还是寿终正寝,无论生前是风光无限还是落魄无为,结束了一生短暂的几十年,最终的归宿却都是脚下的这一抔黄土。
这么说起来,似乎也很公平。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连带着山上的树看起来也是灰蒙蒙的,枝丫斑驳,笼罩在茫茫雾气之中。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不是逢年过节,偌大的墓园空旷得吓人,冬日的寒风彻骨吹过,带起地面上早已凋零的花瓣。
于韫拿着一束花,站在母亲坟前。
墓边栽着一颗常青树,仿佛是这片灰色主基调里唯一的色彩。
墓碑上的照片退成了很浅的灰褐色,上次点的长明灯也早已油尽灯枯,墓碑中间刻着于韫母亲的姓名,旁边有她详细的生卒年月日,而落款却只有孤孤单单的四个字——孝子于韫。
简单得就像她单薄的一生。
于韫在墓前站了很久,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他回想起以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生活清苦却也没什么烦恼,那时候的他总想快点长大,想早点赚钱养家,于是牺牲了很多时间在工作和学习上,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给母亲带来更好的生活。
可事世总无常,谁又能料到他竟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呢?
于韫放下手里的花,为母亲添上了两盏新的长明灯。
火光擦亮,火红的烛苗跳跃着,带着亲人无尽的缅怀与祈福。
于韫颤抖着抚过墓碑上那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女人的眉眼早已模糊不清,却隐约能看到她脸上温和如初的笑容。
于韫一眨眼,有液体从脸上划过,他惊慌地抹了一把脸,却恍然察觉,这里根本不会有人看见。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声音就哽咽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无声的哭泣。
51.
临近中午的时候,于韫从墓园里出来,一个人在停车场坐了很久。
他拨通了胡昊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下,那边就接通了,紧接着传来胡昊焦急的声音:“你怎么现在才给我回电话,之前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老师让你回来上班。”
于韫静默了很久,看向车窗外那片墓园。
“喂?师弟,你在听吗?”
“……抱歉,”于韫突然开口,喉结上下动了一动,他的语速很慢,珍重得仿佛是在告别,“麻烦你转告一下老师……我准备辞职了,就说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什么?”胡昊难以置信,“为什么突然要辞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于韫叹了口气,阖上眼,“我只是觉得累了,我努力了这么久,却什么都做不到,挺没意思的,我想,我可能不适合这份工作。”
“放你妈的屁,”胡昊突然爆粗口,然后立马冷静下来,“抱歉,我不是骂你,谁说你不适合?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外科医生。”
“天赋?”于韫反问了一句,自嘲一笑,“没有用的……”
“你到底怎么了?”胡昊隐约觉得于韫有些不对劲,心情不觉地焦躁了起来,“于韫,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听说了咱老师让王主任查你的麻醉药品取用记录,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犯事儿了?”
于韫心里一惊,睁开双眼,他早该想到李季林会起疑。
尽管他不是从科里拿的药,但迟早有人会查出来的,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于韫说完掐断了电话。
之后,无论胡昊再怎么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接。
车里手机铃声不断循环着,于韫缓缓闭上眼,大拇指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一切都快结束了。
第37章
52.
“诶,沈少,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在这个时候叫我们哥儿几个出来喝酒?”
说话的名叫周畅,为人仗义,在圈子里很吃得开,大家一般叫他畅哥。这人说起来也算是沈照发小,两人从小在一个院子玩的,只是后来周畅搬了家,两人联系就少了,沈照这会儿也是难得叫他出来喝酒。
“少他妈废话,”沈照瞥了他一眼,“叫你喝酒你就喝。”
“啧啧啧,”周畅连连摇头,一脸揶揄地对大家说,“看来沈少这多半是为情所困啊。”
众人一阵哄笑。
“畅哥你就瞎说吧,就咱们沈少这条件,这身材,这长相,啧啧啧,哪个女人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就是。”
“你们懂什么,沈少在部队一待就是五年,这一天天的,从早到晚都和一帮大老爷们生活在一起,哪知道怎么追女孩子,现在指不定现在连人都没搞定呢。”
“嗨,这还不简单,霸王硬上弓啊,三年打底,最高死刑,为了真爱,值得冒险!哈哈哈……”
……
几个人开玩笑越开越没谱,沈照听得心烦,冷着脸道:“说够了没有?”
几个人瞬间噤了声。
周畅毕竟会看人脸色,连忙好声好气道:“哥们儿别生气,我们几个也不过是想让你开心开心,不是有意拿你开玩笑……”
沈照闷声喝了一杯酒。
周畅见他确实烦闷,连忙转移话题道:“今儿个怎么想得到叫我出来?以前跟你形影不离的那个兄弟呢?叫什么来着……严承?”
“……不想叫他。”沈照闷闷地说。
不知怎么的,自打谢明辉出事之后,沈照潜意识里就有些抗拒和严承他们几个扯上关系。
他其实也想过要查清楚这个事,可他和于韫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即使只是表面的平静,他也不想自己亲自去打破。
他在害怕,他不知道如果这事真的和于韫有关,自己该拿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
“怎么?你们闹翻了?”周畅问。
沈照沉默着不想回答。
“不会吧?”周畅以为沈照默认了,不禁诧异道,“谁不知道你们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事心情不好吧……”
“不是因为这事,我跟他没闹翻,”沈照摆了摆手,嘬了口酒说,“我只是这段时间不太想见他。”
“那你这是……”
沈照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们……有没有喜欢过不该喜欢的人?”
听到这话,周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吐槽:“草,还说不是因为感情问题?”
“怎么?”沈照一挑眉,没好气道,“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哪能有意见,”周畅连连摆手,随后挠了挠头,问道,“就是不知道你说的不该喜欢的人是指……?”
“比如……”沈照晃了晃酒杯,认真想了一下措辞,“跟你很亲近的人,他以前对你挺好的,但仅限于把你当成弟弟或是亲人……类似这种。”
“额……”周畅哑然,显然有些苦恼,他想了好一会儿,道,“唉,你哥们儿我其实也不是什么情感高手,也没碰到过你说的这种情况,不过,就我看来,这样其实挺好的。”
“怎么说?”沈照问。
“你看啊,她既然对你还不错,说明她对你是有感情的,至少至少不排斥对吧?这有感情基础就好办,你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点改变你俩的相处模式,实在不行就再道德绑架一下,搞不好人一心软,这事就成了……”
“你说……”沈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似乎有些惊喜,“你的意思是,他对我有感情?”
周畅一愣,不明所以,道:“大概吧……”
“他对我有感情……”沈照又喃喃自语般重复了一遍。
周畅抓了一下他的胳膊:“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得……”
“嗡嗡——”突然沈照的手机震了起来。
沈照回过神,瞄了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严承”。
沈照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声“草”,按下关屏键把电话挂了。
“你继续。”胡昊对周畅说。
周畅刚想开口,沈照手机又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