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敬之上了两节楼梯又下来,“你不是说给我留了饼,我饿了。”
“你真没吃饭啊。”粟烈又惊又气,连忙掏出钥匙开门,原以为昏暗的客厅灯火通明,粟雪庆和董慈莲穿着睡衣在沏茶切水果。
董慈莲见他进门,念叨道:“你可算回来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我手机在充电。”粟烈指了指房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要来客人吗?这么晚了还切水果。”
“知道晚你还不早点回家。”董慈莲借机又说教他一句,看到他端出酸菜饼,问:“晚上没吃饱啊?这么晚了吃这个不好消化。”
粟烈坦荡道:“不是我吃,是余敬之。他出差回来,没吃晚饭。”
“小余回来了啊?”董慈莲惊道。粟烈点头,她又说:“我还以为他没回呢,你快去把人叫来。”
“余敬之,我妈叫你进来——”粟烈直接朝门外喊一声,打开柜子翻出一包豆浆粉。配上豆浆,饼应该更好消化吧,他心想。
余敬之敲了敲门进来,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也开了。
粟烈搅拌着豆浆,觉得奇怪,粟雪庆在客厅折腾他藏箱底的茶叶,董雪莲在旁边切水果,家里没人了啊。
还没来得及关门,余敬之与卫生间方向对视一眼,顿时怔愣了。粟烈扔下勺子去看。
李美红正衣着端庄,头发一丝不苟的在卫生间门口站着,嘴角掐着笑,看着让人慎得慌。
她主动打招呼:“呦,这是小树吧。都长这么高啦,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可不是——”董慈莲热情地回应,“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啊。小树,没礼貌啊,还不叫人。”
粟烈张了张嘴,“……伯母好。”
李美红笑了笑,走到客厅说:“好——有你照顾我们家敬之,能不好吗?”她视线落到后面的人,“敬之,你可要好、好谢谢小树。”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董慈莲端着满盘的水果上前招呼,“走,美红,我们到沙发坐着说说话,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啊,你还是这么漂亮……”
李美红应和着,回头睨了一眼,温和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冷笑。
粟烈看着三人其乐融融聊天的景象,不禁打个冷颤。
☆、第 28 章
一顿闲聊叙旧,三位长辈都聊得很开心,最为高兴的是董慈莲。
两家做过几年邻居,两丈夫和小孩又如此交好,她爱屋及乌,对多年没见的李美红也十分热情。
“美红,你这次回来是陪小余过元旦的吧?”董慈莲给她添上茶水,“要待几天啊?明天中午来吃饭。你看你来也不早点说,弄得我们都没准备。”
粟雪庆附和:“是啊,一起吃个饭。”
李美红瞥一眼挤在小沙发的余敬之粟烈,歉意地笑笑:“吃饭就不用了,谢谢你们好意。我这次来是想接敬之去桃城玩两天的,票我都买好了,明天早上就出发。”
“这么着急啊。”董慈莲有些为难的和丈夫对视一眼,再次问,“不多留一会吃个饭吗?”
李美红摇摇头:“不了。本来我还想让敬之从出差的城市直接飞到桃城的,谁知道这孩子连电话都不接,我只好来堵人了。也正好能见见老邻居。”
“小余这点不像话呐。”
同为母亲,董慈莲想当然的代入厌恶孩子一生气就拒接电话的心情,念叨:“不管发生什么事,电话都是要接的。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让父母多担心。”
粟烈气得咬牙,嘴皮子只是动了动,也被拉进教育行列。董慈莲瞪他一眼:“还有你,你一生气就去小余家躲着,上辈子是不是属鸵鸟的啊。”
清咳两声,一直保持沉默余敬之开嗓:“是太忙忘记回电话了,领导要求要统一行程,不让走。”
“好好好,什么都比你妈重要。”李美红埋怨两句,催促说,“不是说饿了啊,吃饼啊,吃完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很早就要出发的。”
闻言董慈莲说:“那是得快点,收拾完好早点睡觉,这孩子眼睛都窝进去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提议道,“小树你也去,帮着收拾。”
盯着推到面前的酸菜饼,余敬之抿抿嘴角,一口把只剩余温的豆浆喝完,说:“我现在又不想吃了。莲姨,我能把饼拿回去明天早上吃吗?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行啊。”董慈莲让粟烈去包上保鲜膜,不舍地送人出门,推着端饼小弟粟烈跟上。
余敬之连忙接过盘子,“不用了,我……”
“来吧。”李美红说,“让小树帮忙收拾衣服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你还害臊啊。”
董慈莲笑笑,拉着李美红的手让她下回一定要来吃饭。
粟烈拉住定在原地的余敬之上楼梯,低声说:“走吧,盯着也没用。她想说就让她说好了,省了我口水。”
他想明白了,藏着掖着地担心受怕始终不是方法,他也不愿意被人拿捏,更不想余敬之因为这事妥协。
大不了等父母知道挨一顿鸡毛掸子呗,总比一颗心被高高吊起,时刻担心对方隔断绳子强。
余敬之又回头看了一眼,李美红正安静地听莲姨说话,嘴角的笑容怎么看都刺眼。
上到楼梯转折处,身后传来高跟鞋声,余敬之陡然迈大步伐,扯着粟烈快速开门进屋,只给身后的人留下一扇空荡荡的门。
没再给两人相处的机会,余敬之把人推进房间,打开衣柜门让他自由发挥,自己端着酸菜饼出去。
看着余敬之去冰箱放个饼还要锁上房门,李美红扯着嘴角笑笑,把包包扔到沙发,畅快地解开头发盘扣,一丝不苟的头发瞬间飞扬。
彷佛是在效仿主人的表里不一。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你到底喜欢什么,你只要听话就好了。”她指了指房间,体贴地说,“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哐当一声,浴室门关了。与此同时,余敬之心门也哐当一声,但相反,是门开了。
一扇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用许多美好掩盖的破旧小门开了,那段被尘封的记忆解封,无孔不入地渗进脑海。
缓缓关上冰箱门,暖黄的灯光倏地熄灭,余敬之舌头顶着牙关,扬长脖颈看看天花板,把所有情绪都藏进僵硬的笑容。
回屋,粟烈蹲在行李箱前认真地收拾,还昂着头地问:“相亲会是不是都要西装革履啊?”说着说着,他垂头,喃喃自语,“要是可以穿其它衣服就好了,你穿正装这么帅,相亲肯定会成功的……”
把粟烈故意放满各种风格衣物的行李箱关上,余敬之牵着他手腕下楼。庆叔莲姨已经回屋休息,只有玄关的灯开着。
进房间,粟烈想开灯,手被摁住,余敬之站在他身后,双臂在腰侧虚虚拢着,恳求道:“城郊的草莓熟了,你给我做个草莓蛋糕好不好?”
玄关的灯光伴着月光笼罩黑暗的房间,粟烈闭了闭眼,轻快地说:“好啊,只要你按时回来。”
一晚的辗转反侧,临近天亮粟烈才浅浅的睡着,再醒来时香味顺着门缝飘进来。
饭桌上,粟烈难得安静喝粥,董慈莲只当他是睡傻了,专心和丈夫说话。
“飞桃城的飞机最早一班不是九点嘛,她们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董慈莲遗憾,“可惜蛋饼也没吃上。”
粟烈这时才发觉,蛋饼整整有三盘,每盘都满满当当的。
粟雪庆害一声:“元旦人多,怕堵车呗。”吃了两口蛋饼,他又说,“真是难得啊,李美红还能想着有敬之这个儿子。”
董慈莲听着不高兴了,用筷子敲他指关节,“当娘的有哪个不念着自己孩子啊,人美红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肯定会好好补偿的。你管好自己儿子再说,少操心别人家的事。”
“什么叫别人家的事——”粟雪庆不服气,拉上粟烈反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把敬之当家里人的。不信你问问小树,他难道不把敬之当哥哥?”
“我说错了行了吧。”董慈莲努努嘴,“是一家人,所以才更想他过得好啊。”
粟烈放下调羹,突然发问:“爸妈,你们能接受小孩出柜吗?”
两人瞬间噤声,对视一眼,理所当然地把这个问题安在余敬之和李美红身上。
搁下筷子,粟雪庆老师风范上身,开口即大道理:“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也要承担责任和后果。既然有勇气做与世俗相悖的事,那就得做好遭受反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