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文软硬兼施,拍拍他的肩:“小树你别觉得有负担,余敬之出柜得突然,肯定有事瞒着我们。你是桃城和他最亲近的人,伯伯只能求助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向他透露半分。”
他软话说到底:“你就帮帮伯伯,好不好?”
“我、我做不到……”粟烈艰难开口,“鱼哥聪明,和我又熟,我撒没撒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做卧底我心虚,他肯定会发现的。”
粟烈小学五年级余敬之就搬来了,等于他半个爸和老师,教他写作业打游戏、一块吃饭一块玩,两人熟得不能再熟。一直都只有余敬之哄他团团转的份,每次他想干点坏事,还没行动就被摁住了。
“也是。”余先文思忖几秒,接受他的说法。他长叹口气,靠在沙发上:“余敬之少年老成,做事严谨,生活独立有主张。同事朋友都说羡慕我,说我儿子很优秀。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优秀地给我扔了个深水炸弹……”
他突然起来,凑近问:“你真的不知道他是为了谁要出柜的?”
粟烈忍不住掐指腹:“我真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也不可能从国庆过后就一直烦恼。他每周回家都往余敬之家跑,不也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你不知道你紧张什么?”余先文盯着他的手指,“小树,别和伯伯撒谎。”
粟烈欲言又止:“我、我……”
气氛愈发严肃,粟烈心跳如雷,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爸,”余敬之推门进屋,“你和小树说什么呢?”
父子两一见面,像火星撞地球。余先文脸色瞬间变了:“还能说什么,不就是你那点破事!光在我这出柜有什么意思,连让小树知道都不敢!怂不怂?!”
“敢。”余敬之看一眼面如土色的粟烈,直接破罐子破摔。“我出柜这事是深思熟虑过的,没闹着玩,也承担得起后果。和您第一个说,是敬重您是我父亲。但不代表父亲反对,我就要说我喜欢女的。喜欢男的不丢人。”
这番话宛如一只箭,直直射中余先文和粟烈的心,粟烈哑言,余先文更是气得端起水杯往地上砸。
“去吃饭吧,我订了餐厅。”余敬之牵粟烈躲避飞溅的水珠和玻璃渣,当没事人般说,“你去叫庆叔莲姨,到楼下等我,我去开车。”
出了门,粟烈才缓慢醒神,强制自己接受今天下午的魔幻。
原来余敬之真的有喜欢的人,为对方深思熟虑,为对方勇敢出柜,甚至还想到未来,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是该夸余敬之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还是骂自己笨,天天联系都一点儿没察觉。
大概,他是个傻子吧。
晚饭回来,粟烈借口去余敬之家拿烤好的蛋糕。
他把余敬之堵房间,关门,质问:“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吗?”
余敬之手搭住他的肩,双眼直视:“有。不过我爸在,我不方便说,况且现在也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一切你都明白了。”
仍带着期盼的心彻底摔个粉碎,粟烈挣脱他的手,到窗边吹风。
余敬之上前和他道歉,说不该瞒着他,让他别生气。粟烈听着心发凉,望着夜色,倏地,他笑了。
“怎么了你这是?”余敬之有点懵,伸手揉他头发。
粟烈深吸口气,浅笑:“其实你出柜也挺好的。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和父母开口呢。”
“?”余敬之彻底懵了。
“我也想出柜,”粟烈看着他,“师哥,你教教我呗。”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
开文啦,暂定隔日更,等存稿充裕些就日更~
☆、第 2 章
师哥这个词,起源于粟烈初一,他数学特差劲,每回考试都垫底。虽然他爸爸是化学老师,也可以帮忙辅导,但粟烈受不了他唠叨,天天捧着作业往余敬之家跑。
起初余敬之友好亲切地帮忙,时间一久,对他每天放学背着书包往他家奔的行为很不解。
他问:“你这是把我家当免费的辅导机构了?”
“辅导机构哪有你这么年轻帅气还考年级第一的辅导老师啊。”粟烈打小说话就古灵精怪,讲起歪理也气壮,“你是我爸的学生,就算我还没上化学课,但我是他儿子,从小听他说教,也算是他学生了。”
他手指戳戳余敬之肩膀,“我们俩师承一脉,就是师兄弟啊!师哥帮师弟辅导功课,不是理所应当?难不成你想这么点点小事也要我去麻烦咱老师?我敬重的余师哥?”
余敬之被他的说法逗笑了,粟烈偏说笑了就是同意,自此余家的书房便合情合理地多了一张凳子。
高中毕业,粟烈就再没喊过师哥一词,一来是大学作业少,二来是一人学医一人学药,专业不同,想辅导都没理由。
突然听到粟烈喊师哥,生疏中带着熟悉,余敬之的记忆瞬间倒带,回到粟烈厚脸皮让他再教一遍做过三次的数学题时。
他和以前一样,还是昂着头,望着他,一双眼睛直直盯着。
不光记忆倒带,连拒绝人的能力也跟着倒带,余敬之下意识想应好,又醒觉这不是教数学题,他想让他教的,是出柜。
“我爸出什么馊主意了?”余敬之拉他在床尾坐下,自己则站立,以身高距离优势增长底气,再次强调,“我从不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粟烈想起身,肩膀却被死死摁住,他无奈挑眉道:“弯没弯我清楚得很,本来我不想说的,但你都公开了,我憋着心里难受。”
看他神色确实不像开玩笑,余敬之半确定半试探:“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弯了的?”
“大一。”粟烈说,“我宿舍原来有个室友叫骆清湖你记得吗?他是0,以为我是1,追了我一阵,被他影响,我发现自己确实对男人更有兴趣。”
粟烈说的这个男生余敬之有点印象,开学那段时间他去送零嘴见过几次,瘦瘦小小的,很白净。好像只住了一个学期就搬到校外租房住。
当时他问原因,粟烈说他有对象了。谈恋爱同居的人大把,他便没深思。
“……那他搬走,是真有对象,还是躲你?”余敬之呼吸有些不畅。
趁他分心,粟烈挣脱禁锢,长腿一跨从另一侧逃跑,隔着床摊手:“应该一半一半。他当时是真有男朋友了,不过他还说,如果我愿意做1,他可以立马甩了男友。”
“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余敬之咬牙切齿,警告道,“你给我离他远点,要是他缠着你,你立马告诉我!”
不愧是亲父子,命令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看他生气,粟烈心里的躁意顿时少了大半。他垂头抿住笑意,勉为其难地说:“他出柜很成功,家人都不反对。我本来想向他讨教经验的,如果没人愿意教我的话……”
“我教。”余敬之说,“把他的联系方式全删了。”
粟烈点头:“可以。不过你连余伯伯都没搞定,能搞定我爸妈吗?”
他爸粟雪庆是一名初中化学老师,教普通班的,教学能力一般,教训人的能力超强。那年余敬之刚搬来桃城,成绩好也只能上普通班,就在他爸班里,还靠“关系”当了化学课代表。
他爸知道余敬之出柜后,摇头叹气不止三回。器重的学生出柜都丧成这样,要是让他知道他亲生儿子也要出柜,还是器重的学生帮着一起,粟烈能想象出到时的暴雨疾风。
余敬之向来聪明,利害关系在脑海里转一圈,却依旧把这事担下:“能。我给你制定计划,循序渐进,必能攻破防线。”
粟烈终于满意了,笑着比个OK手势,“我回去睡觉了。”
“等等,”余敬之喊他,粟烈回头,“拟计划前,我要先确认,你是否有心仪对象?”
粟烈看着他毫无波澜的面色,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
余敬之呼吸都变慢了:“真的?”
“那你呢?你都出柜了你有心仪对象吗?”粟烈直接把问题甩回去,省得他以后还要明里暗里打探。
“我也没有。”
话落,只见粟烈狠狠瞪他一眼,脚一迈拧锁就走,欲要惊天的关门声把楼下流浪的小黄猫吓得喵喵叫。
第二天是周日,余敬之去粟家送茶叶,见粟烈没在家问了一句。
粟烈妈妈董慈莲回答:“这小子一大早就回学校去了。说是有同学生日,去帮忙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