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菀菀下马车,走进铺子,和掌柜交谈起来。
梅姑远远看着她,回不过神,她有多久没见小姐这么笑过了。
小姐幼时爱笑,笑起来两颊会有甜甜的酒窝,让看到她笑的人能软进心底。但随着病痛的折磨,小姐越来越苍白消瘦,笑和酒窝也没了。
梅姑这么多年,最怕的不是有朝一日小姐受不住病痛病逝,而是小姐觉得无趣不想再活下去。
小姐刚刚那一笑,却满是活力。
梅姑一时心头复杂,这就是男女情谊的力量吗?若如此……那还是让萧公子再留一会儿吧。
铺子内,掌柜热情的给夜菀菀介绍衣裳,当夜菀菀果断地指定要挂在店铺最显眼的“招牌”衣裳时,掌柜笑容更热情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能找到知音。
“姑娘,你也觉得这衣裳富丽堂皇、英武不凡格外好看对吧。这样吧,实话说我都不舍的把它们卖给不能赏识他们的人,姑娘如此识货我就给姑娘打个九折吧……”
“好,多谢掌柜。”夜菀菀完美地维持住面上的表情。
掌柜继续吹嘘,在铺子内买下几件衣裳听了许久的一位白衣男子突然出声,不屑道:“就这破衣服。”
他看向夜菀菀,见着她姣好的面容,秋水般的眼眸微微一怔,随后上下打量她,身段孱弱但胜在细腰盈盈,该有的地方都不少,他更是可惜:“这位姑娘…的眼光真独特。”
夜菀菀退后一步,没有多言,拿过掌柜包好的衣裳径直出了铺子。阿寒走在她身后,恰挡住身后白衣公子阴柔黏腻的目光。
白衣男子被忽视,面容阴沉下去,“想不到这个破地方还能有这么标志的姑娘,就是性子太差。”
他的小厮恭维:“不管什么性子的姑娘,到公子手里都会服服帖帖。”
小厮见公子面露得色,显然被恭维到了点,于是他更加不怀好意:“公子若想要,奴可以……”
“诶!”白衣男子拍了下他的头,“我们来这儿是做什么的?耽误了正事我砍了你。”话落也离开了。
小厮很快跟上去,琢磨,恍然大悟,公子也没说不要那姑娘,就是不能他们动手。
…………
一行人回到院落,姜钰忽然叫住夜菀菀,拱手:“我想对姑娘说几句话。”
夜菀菀示意梅姑先走,引着他到偏僻的地方,对姜钰点头:“公子,但说无妨。”
姜钰指尖在袖子中搓动,见夜菀菀全然信任单纯的样子忍不住叹气:“夜姑娘,你太良善了。”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怀着善心救助他人时,他们却对你不怀好意呢?”眼见夜菀菀无辜地眨了眨眼,马上就要说出“姜公子,无碍的,我相信人性本善。”的样子,姜钰着急。
直说:“夜姑娘,你是否了解萧公子,就要收他做……”
姜钰梗住,说不出来那两字,俊脸微红。
夜菀菀眼里泄露出浅淡的暖意,在此刻,真正相信姜钰——这个未来首辅的知恩、抱恩是赤诚之心,货真价实存在。
他就差没和她说“傻姑娘,不要被人骗了。”,他连君子之义都不顾了。
“姜公子,我明白。”夜菀菀点头,真情实意地对他福身一礼:“谢谢你。”
姜钰觉得她不明白,这么纯善的姑娘他也是第一次见,他不忍这般美好的姑娘有一日可能蒙上尘埃,但话已至此,他没有再继续劝。
姜钰送夜菀菀回屋。
就在他们离开后,一旁的屋顶翻下来一人,萧白看着远去的两人,眉目间第一次露出思索。
正经不过片刻,萧白摸到自己如玉的脸上,恍惚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他一个人冷笑起来,想屁,就一个两面三刀的女人。
第8章 小乞丐
萧白大步走进去,直奔夜菀菀的屋子。
门掩着,他抬手敲门,没人应答,他又敲了敲。三下过后,萧白啧了声,推开屋门。
“我饿了,哪里有吃的?”
他也不是无顾翻上屋顶的。萧白中午就没用午膳,他们走后一个时辰他感觉到饿,他又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整个院子里都没人,他只好自己一间间去翻吃的。谁知,正好听到了那翻推心置腹的话。
他对姜钰的话倒是没什么感觉,会那么想的才是正常人。
屋内光线明亮,地上铺着厚重的毯子,楠木桌案上摆着清透的白瓷瓶,里面遥遥几支新鲜的梅花,迎面扑出来清甜香气,却不仅仅是梅花香。
萧白微顿,止步在屋前,静听了一瞬,确定屋内没有人在。他合上门,不禁露出些烦躁。
看到她回来的,哪去了?
萧白一想,面露古怪,往左厢房去。
他记得姜钰在他相邻几间的屋子,他颇有兴致地一间间推过去,到一间屋门前,没推动。
他敲门,想着待会儿要是看到屋内走出来两个人,要用什么的表情、说什么来表示他的“心痛”。
不久,屋门打开,姜钰解了发冠,披散着头发,看见萧白面色淡了些,“姜公子有何事?”
萧白摆出忧郁的动作,桃花眼里都是缠绵风情,往姜钰身后看去,“我找菀菀。”
“?”姜钰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他神色变得奇怪,疑惑地瞥萧白,“夜姑娘去找你了,你没见到她吗?”
嗯?
萧白桃花眼一眯,“原来她这么喜欢我啊,几刻不见就要找我。”
姜钰:“……”
姜钰望着萧白走远的背影,心道这位萧公子恢复能力真好,两天前还半死不活的今天就活蹦乱跳。
萧白第三次推开门,他的屋门,却仍没有看到人。
他不耐地砸上门,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在暴躁边缘,床榻上的一个包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
萧白几乎忘了他让夜菀菀给他买衣裳,他就没想过她会真的给他买。所以当他警惕地拿起包袱,发现里面真的是柔软的衣衫时,神情微妙。
不过当他抖开包袱,铺开一件绿油油和一件金灿灿,只觉,如此才正常。
萧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绿油油提起来,发现这绿油油竟还印着云纹,让他想起曾经见过的随风摇荡的油菜田。
他突然捂住眼,低笑,半晌扔开绿油油,拎起那件金灿灿。
金灿灿果然金灿灿,印着的暗纹在微光下流光溢彩,夺人眼球,整件衣裳都透出浮夸,土地主都不敢这么穿。
萧白却不甚在意,饶有兴致地提着衣裳转一圈,唇瓣似笑非笑地勾着,他都不想去找吃的了。
…………
夜菀菀回到屋内,躺倒在软榻上小歇,梅姑贴心地为她揉按酸痛的腿。
夜菀菀穿着宽透的衣裳,雪白的绒毛毯随意搭在肩下,隐隐露出美好的线条。她乌黑的眼眸半睁,懒洋洋地眯着,纤细冷白的手指捏着枝梅花枝,无意识地把玩。
美人如画。
夜菀菀的好样貌很大一部分源于母亲。
她的母亲扶玉郡主是水泽国远近闻名的美人,景宴三年她随水泽国使臣入宴国,引得当时许多优秀男儿倾心。扶玉郡主却独对那时温雅如玉、文采斐然,尤善丹青之术的英国公府大公子青睐有加。
扶玉郡主乃檩王独女,自幼娇养,性格烂漫,酷爱诗书雅士,英国公府大公子夜成符合她的一切少女想象,他发誓此生唯爱她一人。
后来使臣回国,扶玉郡主不顾檩王阻拦,执意留在宴国嫁给夜成。檩王无奈,只能备下丰厚嫁妆和一队能人,期望远嫁的爱女余生喜乐。
郎有情妾有意,琴瑟和鸣,扶玉郡主有过一段十分幸福美满的日子,很快诞下长子。但时光世事变迁,檩王病逝,为此痛苦难过的扶玉郡主却发现,平日把她捧在掌心的夫君对她日趋冷淡。
甚至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原来他早就在外养有外室,并与那人孕有一子,只比她的儿子小两岁。这些年,只是迫于檩王威慑隐瞒着她。
怀有身孕的扶玉郡主受不住这个打击,早产生下夜菀菀后缠绵病榻,不久便撒手人寰。
自此,已是英国公的夜成“理所当然”要接回那对在外委屈多年的母子。
那位女子是成王表妹,身份不凡,这些年为他牺牲良多,扶玉郡主病逝不过半年英国公便迎林语进门,他们的儿子夜挽川也被记上族谱,为嫡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