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掌一队清晏帝亲卫亲自监督。
不出半日,听风楼的掌柜、侍者一个个被押送出来,最让围观者心惊的是从听风楼暗间内找出来的排成一长串的面目苍白、双目失明或不会言语的少年少女。
萧白翻阅着手下人呈上的数叠听风楼内搜出来的叠在一起有半人高的手稿。手稿上记录的都是听风楼各位来客的谈话内容,未经归类,五花八门,上到朝廷大事,下到床帏私事俱有。
握着这些手稿,约等同于握住了半数的晏朝命脉。且谁能肯定,晏朝就一家“听风楼”。
萧白没有再翻看下去,有些东西他最好也不要知道。
清点完听风楼暗处的人数,收归大理寺后,萧白带着所有手稿入宫见清晏帝。
御书房内,内侍太监上茶后便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清晏帝点着一叠手稿,声音阴冷,“孤以为宁王是个安生的性子,在边城时他也是好的。萧白,你说孤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
萧白勾了勾唇,“您高兴就好。”
“臭小子。”清晏帝没好气,也再阴冷不起来。沉默了会儿,清晏帝道:“这件事交由你负责,所有的老鼠都要挖出来。随后孤会召白泉回来助你,还有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姜钰也一同。”
萧白颔首,却没有告退。
清晏帝瞅了萧白一眼,对他些许无奈,“还有什么事?”
萧白也不客气,“此事了,臣想要陛下给一封赐婚书。”
“我们萧世子这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清晏帝生了兴趣,执起茶盏润了润喉。
萧白不答,静望着清晏帝,清晏帝是明知故问。
清晏帝先破功笑了,意有所指道,“你确定那姑娘愿意嫁你?退婚书也是你你求的,强扭的瓜可不甜。”
“甜。”萧白肯定地道。
话落,萧白远山秋雾般的眸里倏地烟开云散,其中的缱绻柔情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清晏帝牙酸地一挥手,“快去吧,要想快点娶到夫人就早些把事情解决。”他也要去看看皇后。
…………
两辆马车停在英国公府前。
夜菀菀和唐月自马车上下来,唐月不舍地拉着夜菀菀的手。
二皇子掀开车帘,递出来一块令牌,“有事便命人传信入宫,平时也可多入宫陪伴三妹。”
唐月面上终于有了笑,两颊浮起两个小酒窝,“夜姐姐,那我先回宫了,你多来宫里瞧瞧我,好不好?”
“好。”夜菀菀将令牌收好,哄孩子般,“你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我入宫寻你。”
夜菀菀目送唐月与二皇子离开,提步往英国公府内行去,不经意瞥见一抹衣角。
英国公从门前的石狮子后走出,不见偷听被抓包后的尴尬。
他仿若一个关心女儿的慈父,笑问道:“今日二皇子邀你去玩了?”
清晏帝还未对外宣布唐月是三公主的消息,英国公没将唐月放在心上,在他眼中重要的是,二皇子亲自送夜菀菀回来。
英国公看着夜菀菀的目光暗含意味。
夜菀菀心里生出不喜,蹙眉偏开头不想看见英国公的目光。
英国公将夜菀菀的沉默自行理解为默认,他明白的样子,轻咳了声,“菀菀在府内住的可习惯,有没有什么缺的?都让人补上。”
“还有衣裳。”英国公瞥过夜菀菀身上颜色素净的服饰,目含不屑,“平日可多去与你母亲交谈,向你母亲学习一下,若没有好的服饰,便让你母亲给你做几身。”
话落,夜菀菀抬眸直直看向英国公。
英国公意味夜菀菀是被他说动了,毕竟这么多年养在外面,眼皮子浅。
夜菀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我的母亲,扶月郡主,已经亡故,英国公可是哀莫大于心死,仍停留在郡主身亡之时走不出来。”
语气格外平静冷淡,英国公愣了愣才相信自己听到的嘲讽话语。
外有多人言他薄情弃义,但夜菀菀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说的,英国公一时太过震惊而失语。
夜菀菀垂目抚去衣摆上的褶皱,她这一身衣着去向林语请教,林语敢教吗。
夜菀菀连嘲讽也懒得开口。
梅姑也听到了英国公的话,气愤之余同样生出不屑之感。
这些年,英国公连唯一可称道的眼力劲儿都退化了。不然怎么能面对夜菀菀一身水泽国每年只产单手数的过来的数,万金难求的水月绢所做的衣裳指手画脚。
夜菀菀不打算再和英国公浪费时间,正欲绕过他离开。
“离舟儿的生辰不远了吧。”英国公找回了一家之长的气势,“我这个做父亲的平时事务繁忙,也有许多年没好好陪他过个生辰了。儿女不省心,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容易。”
话语清晰传入夜菀菀耳中,夜菀菀步伐无异地经过英国公身旁。
……
英国公府占地颇大,九曲回廊、楼台小榭一样都不少,精致的假山林木,春日繁华盛开,国公府内不乏好景致。
夜菀菀走在其间,无心欣赏,直至路过一片小竹林,四角黑盖亭子被拱卫在绿竹中间。
夜菀菀想起那日回英国公府时,夜挽舟指着每一处详细地与她细说着,还有宴厅之上,他冷淡听着国公府众人热闹的言语。
夜挽舟冷漠不近人情,寡言少语。
夜菀菀从前不曾想过,夜挽舟会如此,是否是因为国公府中无人会对他细声说话,也无人会耐心听他言语。
他细细与她道来这府内的每一处,是不是不仅仅是要帮助她填补缺失的时光,同样也是在填补他自己的遗憾。
英国公的其他话夜菀菀都可以无视,唯独有关夜挽舟的,她并不能帮夜挽舟决定,要不要英国公这个父亲的关怀。
“呜——”
蓦地,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呜咽声在身后响起,但很快消失。
夜菀菀回身,身后假山掩映,没发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夜菀菀眨了眨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同梅姑对视一眼,撞见了梅姑同样疑惑的眼神。
夜菀菀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她不算好奇心太强的人,若再没有声响,她不会去深究。
不一会儿,假山后再次有声响传来,却不再是呜咽声,而像是重物相撞、拖行的声音。
夜菀菀喝声:“什么人?”
假山后,夜挽川徐徐走出,面上挂着笑,一身蓝色劲装,翩翩无忧少年郎的模样。
前提是,忽略他眼眸下溅上的鲜艳血滴。
“原来是菀菀妹妹呀。”夜挽川眼底的危险色泽渐渐隐去,但仍泛着兴奋的光。
第55章 萧世子
夜菀菀没有情绪地点了点眼睛下方的位置,平淡地仿佛陈述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的语气。
“这里,没擦干净。”
夜挽川眼中兴奋的光隐去,暗沉沉的。
他抬手漫不经心地一抹,紧盯着夜菀菀,仍是无辜地笑着,“哦,被菀菀妹妹发现了呀。”
夜挽川扬手自在地示意身后的假山,“菀菀妹妹可想看一看?”他浑身上下表露着非常希望夜菀菀去看一眼的意味。
夜菀菀往前走了一步,在夜挽川奇异的目光下,她启唇,如珠落玉盘,“阿寒。”
没有人看见阿寒从哪里出现的,他横剑在夜挽川身前,身材高大。
夜挽川目光微凝。
夜菀菀退后一步,缓缓松开汗湿的手。
她庆幸,今日阿寒跟在她身旁。
夜挽川,大约就是个疯子。
“菀菀,你们在做什么?”夜挽舟下朝回来便看见这一幕,上前询问。
夜挽川叫了声大哥,他知道他做不了什么后,摆摆手,无趣地走了。
夜菀菀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夜挽舟眉心起了一道褶皱,问阿寒,“可有看到刚刚夜挽川在做什么?”
“不曾看到。”阿寒道。
假山后面不远处,是一个不小的池塘,一眼能望到尽头,没有可藏身之处。
夜挽川抬步走向假山后,片刻后他走出来,朝夜菀菀摇了摇头,“没有不寻常的地方。”
夜挽舟送夜菀菀回院子的路上,同夜菀菀说起:有段时间夜挽川院内的丫鬟换的格外快,传出了一些不好的传言,但后来,传言很快便被压下了。
若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夜挽舟也几乎忘了曾有过这个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