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菊花不敢看黑影,把一张纸丢在地下,便继续用被子盖住头,瑟瑟发抖。
屋内再没有声音。
莫菊花等了很久,都没有再听见声音,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被子四处探看。
黑影没有了。
门还开着。
莫菊花脚软绵绵的,得扶着房里的东西,才慢慢的走出去。
可是,怎么踩下去不太对劲啊,脚上凉凉的,到底是什么啊?
莫菊花弯下腰,摸着黑,探手在裤脚管上一抓。
“啊…………蛇啊!”
一声劈叉的尖叫响在静夜里。
莫菊花整个儿倒在了地上。
可是,屁股下头又是什么?
“啊…………蛇啊……救命啊……好多蛇啊……”
尖利的、持续的喊声,终于引起了邻人的注意。
尽管夜已深,热心的农村人还是纷纷披衣起床,还打上手电筒来到了莫菊花家。
因为院子门大开着,几个乡邻只管走了进来。
然后,电筒光一照,乡邻们吓了一大跳:“呀,这,这,这是摆蛇阵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莫菊花家,满院子的爬行动物,直延续到房里。
莫菊花,是被乡邻们花了点时间,从院子里铺了跳板进去,才救出来的。
但莫菊花明显已经吓的不轻,她目光呆滞,叫声不停,竟是连隔壁邻居都不认识了。
当人们把她从房里带出来时,她还指着院子里挂着的一件衣服大叫:“叶静贞,走,走,不是我烧死你的,走,走,不是我烧死你的,走……”
而林霜霜,已经骑车在往镇上去的路上。
身上这件叶静贞换下来的脏衣服,即便骑在风中,也还是能让林霜霜闻到一股子让人作呕的酸臭,可见叶静贞被这些人虐待的多惨。
林霜霜直骑到了镇上卫生院门口,才急急的把衣服脱了下来,塞在自行车后座上,就匆匆的进了卫生院。
已经很晚了,电话不好找,她只记得卫生院这边有个商店,倒是竖了个牌子,写着“日夜打电话”的。
商店果然关着门,牌子倒还杵着。
林霜霜便大胆的拍了门。
有个老人在里头开灯,再开了商店的窗口问:“买什么啊?”
林霜霜低低的说:“我打电话。”
“噢,晚上打一次,单独多加两毛的。”
“好。”
电话递了过来,老人坐在窗口里,点了一支烟,看着林霜霜打电话。
林霜霜有点不自在,可也没办法。
她把莫菊花给的纸拿出来看了,拨通了电话,声音就变了:
“喂,陶厂长啊……对对,我是莫菊花啊,对对,额呵呵,不好意思啊,陶厂长,那孩子,现在在哪儿啊?”
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七分骄傲、两分气恼、一分隐忍的说着话:
“我说张金桥家的,怎么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啊,我都睡下了……孩子?孩子不是我老婆已经送魔都去了吗?这不都是说好的吗?怎么还问呢?”
林霜霜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说:
“这,唉,陶厂长,我们,我们想了想,孩子还是不给人家养了,她现在在魔都哪儿,我去把她接回来。”
陶厂长鄙夷的“嗤”了一声,就开始说了一溜:
“张金桥家的,当时是谁兴头头的,非叫我不要再找别人家,就你弟弟家的小丫头最合适?还是谁特特的带着孩子爹跑来我家,自己按手印画押的?你倒现在又来说这个?”
“说吧,是不是嫌钱少?一千块这么多还不够?你别太贪心了啊,你再这样,我可一分不给你们钱了啊,我警告你,我亲戚在魔都很吃得开呢,你可别闹得钱也没有孩子也没有啊!”
“就你们这种自己找上门卖孩子,还有脸问在哪儿?在哪儿我能告诉你?都说好的以后不会来往,绝对不要回孩子的,现在你说这个,真是太不要脸了!”
林霜霜听着,暗自咬牙,继续学着莫菊花的口吻说:“这……那么,陶厂长,你看,我现在到你那儿去拿钱,行吗?”
“嗤!”又是鄙夷的一声,陶厂长很生气的在另一端重重呼吸,但最终说:“真是!隔一夜都不行!都这么晚了……行吧,那你来拿吧!”
林霜霜:“额,陶厂长,你家……还在那儿啊?”
“什么叫还在那儿?难道我还能搬家不成,你不是来过的吗,你什么毛病?”
“额,不是,啊哈哈,陶厂长,你看我这不是笨吗,又是晚上,你给我再说一下,我怎么走,比较不让人看见的意思。”
“嗤!你……好了好了,就是你从供销社那后头,过桥,往南走,就第二条巷子,大门是铁皮的啊,这附近就我家铁皮门啊!”陶厂长不无骄傲的说着。
林霜霜学着莫菊花的声音笑着:“好好,对对,谁也比不上你,行行,我马上来啊!”
第187章 与虎谋皮
电话挂了,林霜霜付了钱,推着自行车走了几步,想事情。
她差使了大黄狗跟着张金桥,也不知道张金桥去了哪儿,万一,也是去了陶厂长哪儿呢,她再去,不是露馅了吗?
得等等,等大黄狗回来会合,正好看看莫菊花被吓成啥样了,要是还撑得住,就再下点猛药。
林霜霜想好了,便回了莫菊花家附近,正好的看见莫菊花村里的人,正围在莫菊花家门外,议论着,观望着,似乎在说,莫菊花吓得都尿裤子了,走不动路,该怎么把莫菊花弄出来。
这么多人在……哼!莫菊花,且给你喘口气。
林霜霜把身子隐入黑暗中,等待大黄狗的到来。
而莫菊花家里乱成一团,张金桥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拎着两瓶酒,走到镇上,轻轻的敲弹棉花店铺的门。
敲了半天没有人应声,他推了推,门开着,便走了进去。
可是,二癞子倒在地上。
张金桥有点怕,过去踢了几脚,喊了几句“二癞子”,二癞子倒是醒了。
这一醒,二癞子便揉着脑袋,抚摸着鼻子的,对着张金桥破口大骂,质问张金桥做什么打他。
张金桥闻着二癞子满口的酒气,知道这人是喝多了,也不跟他计较,只把酒拎进去,说:“哎,二癞子,别胡说了,我打你做什么,我给你送酒来的。”
二癞子看着酒,将信将疑。
虽然脸上脑袋上都疼,但有酒喝,他便也没说什么了,让张金桥进来弹棉花的台子边坐下,只等喝酒。
可张金桥这个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他这会儿来是做什么的?谁要白白讨好一个赌棍酒鬼呢?
张金桥捂着酒瓶,说:“二癞子,我跟你说个事,说好了咱们再喝。”
二癞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酒。
哟!洋河大曲啊,好酒!到底是家里有混食堂的!
二癞子便笑着说:“你说你说,你只管说。”
张金桥:“我是谁,你都知道吧?”
二癞子:“啥意思?你不就是镇后头一点,簸箕湾的张金桥吗?”
张金桥点头:“对!我老婆就是镇里食堂的……”
二癞子大手摆摆:“知道知道,哎唷,每次介绍了人家来弹棉花,就非要我给五毛钱的莫菊花,我知道。怎么了嘛?”
“嗯……我老婆今天让你帮忙的事……”
“噢,你老婆这个人,小气的要死,我跟她讲,给我二十块钱,我给你把那个拖油瓶像抓小猪一样的抓来,她答应的好好的,临了,看看……”
二癞子手往口袋里掏,掏了半天,掏出几张菜票饭票来,拍在台子上,抱怨:“二十块钱,给的都是饭票菜票!”
张金桥笑着打哈哈:“哎呀,所以我……我这会儿不是还补给你好酒了吗?你看看,两瓶洋河,够意思吧?”
“嗯嗯,够意思够意思!开酒!”二癞子说着就要扑过去拿酒。
张金桥躲了躲:“等等,二癞子,我给你说清楚,今天这个事,你既然喝了我的酒,可不能再跟任何人提起了啊!”
张金桥竖起一个手指头摇,面色非常认真严肃的看着二癞子。
二癞子撸了把脸,也努力的看他。
今天这个事啊……
要是张金桥不来说,二癞子这种人,根本就没把今天这个事当成事。
不就是离婚的两家争个孩子看一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