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之雀(76)

“还行吧。”苏野又端详一会儿,实际满脑子都是那天在机场的场景。

奚雀珂也是这样,递给他一个一模一样的毛绒玩偶,但他没接,于是那玩偶落到地上,很快就被风卷得没了影。

想着这样的事, 心里不可能不难受,眼前的奚雀珂看起来倒很淡定。

他把毛绒玩偶收怀里,上前抱了抱她,空出的那只手揉了揉她脑袋:“我把它带到意大利。”

“好呀。”奚雀珂轻轻一笑,转头继续收拾东西。

最后的情景果如她所想,由苏野开着那辆绝世的布加迪黑车,帮她把几箱东西和小家电往公司运,包括烤箱什么的。越想越滑稽,所以她一路都在出声地笑。

苏野这回没败她兴致,问:“晚上想吃什么?”

奚雀珂才平静些,回答他:“铁板烧吧。”

想了想,又提议:“吃完要不要去散步?我包包里有口罩。”所以不会被某些路人给认出来。

“但我觉得,今天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苏野说,“你后天凌晨的飞机,是不是?”

“嗯。”奚雀珂点头。

“按计划是直接到机场集合。”

“对。”

“明天我准备带你去游乐场。”他说,“然后凌晨直接送你去机场。”

“会不会觉得行程太紧?”

“……不!”奚雀珂几乎是想也不想,身子直起来,双眼也已经放出光了,“当然不。”

看苏野嘴角漫出笑意,她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脸有些发烫地靠回椅背,欲盖弥彰地跟他絮叨:“我上飞机就可以睡觉,航线跨越大半个地图,大概要四五个小时……而且7月1日只是入营,7月3日才会正式拍摄见面会,这两天怎么说都能休息好的。哦不,休息不好又怎么样,以后录节目的作息都这么紧张,我必须得适应。”

小学生式的碎碎念越念越起劲,已充分暴露出某颗小心脏的兴奋不已。

奚雀珂沉浸在自己的欢脱里,完全没注意,驾驶位上,某人的唇角已是越来越上扬的趋势。

*

次日早,风和日丽。

坐在黑车副驾驶上,奚雀珂腿上放着一盒Doveni的奶油曲奇,一块一块吃着,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蔓延。

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车内放着已有了些年代感的摇滚乐,此时听着倒很有感觉。

看窗外天空青蓝,明净如洗,太阳已挂得很高,是一块亮白色的圆。虽然尚未把温度烘烤得很高,但总觉得今天天气好归好,午后会十分闷热难耐,一如北城这个夏天中的每一天。

这么想着,奚雀珂又有些慨叹和怅惘。这是她离开北城前的最后一天了。

约一小时后,两人抵达北城郊外一游乐场。

涂好防晒霜,奚雀珂先从车上下来,扣上帽檐无比宽大的遮阳帽。如此一来也能挡一挡脸,不容易被路人一眼认出。

看周围景物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再有铺天盖地、满是现代科技感的建筑群,也不再有交通堵塞、层层环绕到头晕的公路与立交桥。

抬了抬帽檐,眼前是一座规模不亚于北城电影学院正门的游乐场大门,城堡造型,被漆上清新梦幻的颜色。隐隐约约能够窥见里面的情景,是一片被构建出来的童话世界,偶尔从高处掠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大概是过山车一类。

“啧……”

苏野已经从车上下来:“走吧。”

现在是高考结束、但其他学生还没放假的档口,今天又是周二,所以游乐场里的人不算太多。

检票的时候,又一阵尖叫从空中传来,苏野看向奚雀珂,问她:“敢不敢坐过山车?”

对于这种疑似挑衅的话她向来态度明确:“有什么不敢的。”

又嘟囔:“你自己听听,你这都问的什么话。”

检票小哥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不自禁弯起唇角来。

而这样的互怼,以苏野爽快的一句“那好,我们第一个就去坐过山车”而告终。

且他说完就落实,翻着刚刚拿到的地图,很潇洒地往过山车方向走。

奚雀珂慢几步,看着这个身影,努了半天嘴,很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实在搞不明白,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开局就和她针锋相对。难道两个人手挽着手、快快乐乐地逛游乐园不好吗?

她今天穿了件ins风的吊带碎花裙,看起来很仙气,裙摆长到脚腕,可以简单粗暴地防止腿在进组前一天被晒黑。她几个碎步追上苏野,愤愤地撂一句:“弄得好像我真不敢似的!”

苏野轻哂,脚步甚至还快了些。

奚雀珂:“……?”

两人找到全游乐场最修罗的过山车,它有个很平平无奇的名字——“云端飞车”。

队伍不长,目测再等一轮就可以坐上。于此期间,奚雀珂抬起帽檐观察,其轨道简直可以和拿铅笔在纸上乱画圈相媲美,腹诽还不如叫“云端灵车”。

没几分钟,她和苏野并排坐上“灵车”。

因为还在怄气,怄气他好像看不起自己,奚雀珂一直没跟他说话。但此时坐在位置上,被工作人员反复检查安全措施到不到位,她又有点小紧张,暗自咬着唇。

她没来过什么游乐场,只是从前通过各种渠道反反复复地听说过,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自己也体验过了一样。但其实这是第一次。

看某张小脸又紧绷起来而不自知,苏野递过手。

“……干嘛?”奚雀珂飞快地瞄一眼。

“拉着。”他说。

但在奚雀珂眼里,这典型一副过来人施舍的姿态,所以她很有骨气、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苏野有些好笑地“嘁”一声,手收回去些,垂在那里。

奚雀珂鼓着嘴看他一眼,看他另一只手上握着手机——他大难临头了竟然还有心情玩手机!

她于是有些小崩溃,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看见栏杆外的人也在看着她。

他们都瞪着大大的双眼,里面的情绪很复杂,也很明显,好像在说:“哇好勇敢啊!”“会死吗?”“听听他们一会儿怎么尖叫。”“这车一会儿会不会脱轨掉下来啊?”……诸如此类。

——她好像瞬间就会读心术了一样。

“……”

在工作人员的几次提醒后,铃声响起,整个车体震动了一下,好像控制松动了。它开始缓缓地沿着轨道向前运行、攀升……

轨道向上延伸,而后消失,因为接下来是一段90度的直线下落。

苏野已经把手机收起来,面无表情地向着前方。微风不断拂动着他的发丝。

只是他余光忽然瞥见,一只白皙细长的小手在旁边不停地冲他晃。

“干嘛?”他学她刚才的语气。

“你……”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看他无动于衷,奚雀珂手晃得更厉害——“拉着!”

他才带着笑意、慢慢地拉住她手,看过山车慢慢来到上行轨道的尽头。

片刻停滞后,整辆车飞速地俯冲下去——

“啊啊啊啊啊!!”

呼呼的风声里,周围全是刺耳的尖叫,还有奚雀珂的。只不过她叫得最收敛,头深深地埋下去,哪儿也不敢看,低低的叫声和呜咽声混在一起,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狗。

她手心出了薄薄一层细汗,且在轻轻地抖,可以感觉出整个人都绷得很僵硬。

苏野把她手握得更紧,却发出细细碎碎的笑声,声音伴着风一股脑地往后飞。

奚雀珂都听见了,但完全分不出精力骂他。

不到十分钟,一趟“云端灵车”终于结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经过无数次攀升与坠落、无数个360度大圆轨,奚雀珂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浑浑噩噩的。最后好像还是被苏野给扶下去的,就更没心思骂他刚才嘲笑自己的事。

取了包,苏野先帮奚雀珂把遮阳帽戴上,然后翻出地图来看,朝着某个方向走。奚雀珂就僵尸一样地跟在后面,好半天才回过神,弱弱地问他:“接下来做什么?”

他和她完全不同,整个人神清气爽,好像比刚来的时候更加愉悦。他回头看她:“最可怕的都玩过了,还怕什么?”

“喔……也对。”

这么一说,奚雀珂来了点精神,几步上去挽住他胳膊,和他一起看地图:“那我们接下来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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