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所有班级的课程表都换了。
[我能翘课。]
“……”
手握成拳,奚雀珂深吸口气,心想:这人今天偏和她杠上了是不是。
无计可施,她抱着最后的耐心跟他说:[没必要吧?何况有个人给我讲题,也能减轻你一点负担呀,对吧。]
不等他继续杠,她紧接着一句[我要写作业了,不然写不完了]怼过去,而后把手机放到一边,真的不再看了。
除了不会的题,在最后一张卷子上写完最后一笔,奚雀珂长舒出口气。
时隔两节课,再拿起手机来看,竟意外地没有一条消息。
确切来说,是意外地没收到苏野一条消息。她本以为自己会被他diss惨了。
不过,同样也没收到他[办公楼后等你]的日常叮嘱。
感觉更加微妙,奚雀珂收起手机,收拾好东西,等待放学。看一眼身边同样已收拾好东西的江相行,待铃声打响后,她起身,和他道一声“再见”。
三月初,气温还未回暖,但已经不像寒假时那么冷了。尽管苏野没有说,奚雀珂还是如往常般穿过阴沉夜色,来到办公楼后,看见了他的车。
坐上副驾驶,他一句话没说。光线昏暗,但能看出他脸色似有些阴沉,车内气压也就明显很低。奚雀珂看了他半天,他也无视,她就“啧”了声,用手指往他胳膊上一戳:“你吃醋了啊?”
苏野“呵”一声,很不屑。
从没见他这样,奚雀珂更无语,翻个白眼说:“不就讲个题么。”
尽管如此,气氛还是没丝毫好转。奚雀珂也知道,人不是这么哄的,她也不想再和他较劲,继续说:“再说了,你们留学部不也是学习小组制度?你还是那个,那个人的组长,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隔三差五还一起小组活动呢。”
台阶给出去,苏野却不下,凉凉说:“我从不单独给女生讲题。”
“除了你。”
奚雀珂彻底语塞了。
她尽力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野这次的气性竟这么大。她于是也没办法了,鼓着嘴,在副驾驶位上发呆。
“他是不是喜欢你?”——他冷不丁如此问道。
“……什么?”奚雀珂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野却不再重复,她哭笑不得:“拜托,为什么会从讲题扯到这里?”
他依旧冷淡:“我直觉一向准。”
奚雀珂又没话了。
感到很不可思议,她从头到尾回味一遍自己与江相行的所有交集,却不能像苏野那样得出个明确结论。
说实话,江相行这样的男生和苏野一样,很清冷,是她向来极少接触的类型,是认知领域的一处空白。所以,她只能说:“但我不喜欢他啊,只是在不违背原则地相处而已。”
“是吗。”
“嗯。”她狠狠点头。
以为苏野满意了,但是没有。
车停在车库后,他比她先解安全带,不由分说地倾过身来,锢着她的面庞与她深吻。好不容易松开,回卧室后,他那些积压已久的不满又通通发泄出来。
奚雀珂也实在懒得跟他说什么了。说什么都不行,怎么解释都不满意,还这样对待她,醋缸都没他这么能装!
于是不甘示弱,又在他背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与之来了场翻云覆雨的殊死搏斗。
之后气氛才有所好转,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第39章 笼中之雀
*
奚雀珂开始以为, 江相行要给自己讲题纯属好意。后来才知道, 他这个决定其实有更深的考量在。明白这点后, 除了感慨这个人心思细腻外, 心里原本的感谢也就成为了更深一层的感激之情。
因为小组讨论, 她周五放学只能晚点去公司。还好校考任务已经结束,虽然尚不知道结果, 也算减少了一份不小的压力。
这天放学,学校里一如既往热闹, 几乎所有的学生面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意, 踏着落日余晖往校门外走。
奚雀珂这次没去办公楼后, 已经和苏野打过招呼, 提着包, 随敏学班3组的其他九人向图书馆去,这是他们这次小组讨论的地点。逆着放学的人流,心里感觉很奇特,有种“大家都解放了,而我们一群学霸还在醉心学术”的诡异满足感。
晟铭图书馆的豪华程度可想而知, 甚至比过市里不少网红图书馆。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了, 他们就在一楼沙龙的一张长方形桌子边坐下。
放下包,众人纷纷拿出各自的学习资料,无不是厚厚一摞。副组长说:“还是按照旧规矩来,先解决数学提高卷这个大头,再慢慢总结这周的知识点,这样时间就不那么紧迫了。”
“好。”众人应。
“那我们开始吧。”
数学提高卷是相对于敏学班来说的提高卷, 题目的难度令人发指。中午的时候,奚雀珂牺牲午休时间钻研,也只弄会了两道题,而这张卷子的题目总共有十道。
到了下午体育课,纵横各大奥数比赛的江相行来教她,他每一道都会。但碍于时间紧迫,她只能先在每一道不会的题目下记满笔记,之后再抽空慢慢钻研。
“这样,每人一题,要是有都不会的再一起探讨。”副组长又发话,“现在开始选题吧。”
话音刚落,几人立即开抢:“我第二题!”“我三!”“我讲第六题!”……
她都应下:“好,那还有五道题没人领。我讲第七道吧。现在先从题号小的开始,剩下的一会儿再分配。”
“……?”
前后不过几秒钟时间,奚雀珂毫无经验,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当然也没抢到题。抢到第一题的同学已经开始讲起来了。
从始至终没动静的,还有坐在她身边的江相行。虽然是组长,他一直一副旁观者姿态。
半小时后,被选到的题都被讲完了,剩下的都是变态中的变态题。副组长也是完成任务的一员,所以她现在挺轻松,扫视过还没讲题的三人——除了江相行,但她也不为难他们:“现在还剩下四道,你们会吗?不会的话也没关系,就是要麻烦一下组长了。”
另外两人不吱声,奚雀珂弱弱地说:“那我,那我来讲第四道吧。”
副组长看她一眼,说声“好”,其他人打量她的目光都有了些变化。
江相行在这时说:“奚雀珂,不如第八题也麻烦你讲,帮我分担一道,不介意吧?”
奚雀珂有些诧异地转朝他,对上镜片后那双很温和的笑眼,随后点点头:“好啊。”
桌子一面靠墙,三面是巨大的书柜,留了两处出口,空间很私密。沙龙中就是立了许多这样的书柜,将一张张桌子隔成小包房的感觉,平时里不少小组选择在这里开展讨论。
而此时,隔了一面书柜的另一张桌边,苏野与贺宸面对面而坐。
苏野开着电脑,看文件,贺宸则在他对面随意地翻着一本杂志。他本想叫他打球,但苏野说有事,他也百无聊赖,遂跟了来,却没想到是“监听”小女朋友和同学们讨论数学题,简直无聊至极。
待到奚雀珂讲题时,苏野目光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偏转开,神情更有几分专注。
好像也明白了,江相行提前给她讲题的更深用意何在。
讲实话,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除了不停地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努力,从小在一个被孤立的环境中长大,来到一个新环境中,心里所渴望的莫过于融入集体,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被包容和温暖。
记得她之前倚在他的副驾驶上,神情很空洞,语气有些无力地跟他抱怨:“为什么都把我当成一个异类,而不是一个可怜的同类,来可怜可怜我。”
也记得她第一天来晟铭时,学校论坛中关于她的讨论:漂亮、喜欢、男生的殷勤……一瞬间被聚焦,被各种目光和话题所包裹。如果后来没有一个关于“15万一晚”的帖子的话。
讲实话,他对她动心的瞬间很多,但从来都不是源于光明的那一面,而是在后来溺于阴影时。是那句“可是,雀雀,喜欢一个人,是喜欢她基于过去的将来”。
如果她永远站在光明里,他不清楚自己会怎么做。但在天台上,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眼里没显露出什么难过和悲伤,反而有种很锐利的神采;听着教室里的响动,最后看见一个纤长的背影悠悠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披着他的校服外衫;最后相遇在瓢泼大雨中,她明明狼狈,却从骨子里透出股倔强,然后把他的卡丢在地面的积水里,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