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严肃的事啊,竟然还这么一副开玩笑的样子。
“她迟早会发现吧。”她说。
“那就发现吧。”他果然是这样的态度,转过身来看她一眼,眼里盛着笑意:“怎么,你那么在意她?”
“……不是。”奚雀珂抿了抿唇,“我是在意她会说出去。”
“说出去就说出去。”苏野微微俯下身,挡住风,给她理了理头发,“何况她只会烂在肚子里。”
奚雀珂也知道,安宣多要面子一个人,追不上的人和最看不起的死对头在一起这种事,她恐怕比他们两个更巴不得全世界谁也不知道。
只是刚才第一次听她那样哭,也清楚,她对苏野的执念有多么深,简直可怕。要是由爱生恨、性情大变,宁愿豁出面子也要让苏野名誉扫地呢?
……偏偏苏野这么淡定,他不会比自己笨、想不到这一层的。
可他又偏偏什么都不说,就是一副很有把握、尽在掌控的样子,理完她头发,又捏捏她被冬夜冷风吹得有些冰凉的小脸,指间还夹着那根烟,跟她说到别处:“多久没跟我回家了。”
奚雀珂垂下眼:“别这样,像个变态。”
*
次日是周五。
对于安宣的事,在意或不在意都没有用。苏野又那么一副无所谓且笃定的样子,奚雀珂就干脆不再去想了。
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她依旧溜到后山,从后门进8号球馆。空调开很足,一进门就感受到热意。不过今天只有苏野一个人,贺宸他们都不在。他也没换球衣,一筐篮球放脚下,随意地投着篮。
奚雀珂拖个垫子到场上,坐下来,托着脸看书。苏野没一会儿就坐她身边,很不客气地把她抱腿上。
被弄得心烦意乱,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到书本,奚雀珂轻轻咬着牙警告他:“我跟你说,苏野,你要是在这里,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变态。”
“哦,这样。”苏野这么说,却还是得寸进尺地俯下身,脸贴着她脸,好像在和她一起看书,醉翁之意非常明显。
腻歪了一节课,打下课铃了。奚雀珂推开球馆那扇后门的一瞬间,整个人愣住。
外面飘小雪了,而安宣站雪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虽然厚实的白围巾裹住她半张脸,但露出的面颊通红,眼眶也红。头发半湿的,不断有小雪片落上去。她眼里的光本很暗淡,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亮起来,像两把刀。
奚雀珂还保持着刚推开门的姿势。安宣几步上前,一把将她狠狠拽开:“苏野在里面,对吧!”
奚雀珂还没反应过来,安宣就进去了,并且她极其用力地将门关上,把她堵外面。
“……”
其实她可以再进去,因为这个门要用钥匙锁,但安宣没有。并且,她对她那正室捉奸的架势感到十分好笑。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手刚触上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比昨晚在电话里听到的更加悲痛欲绝。她又收回手,走到一边,贴着墙坐地上,准备等两人谈完再讲。
隔着一面墙,球馆里的声音传出来很少,只能偶尔听到安宣的哭声。不知道苏野说了什么,或者根本就什么也没说,总之两人在里面待了很久。
雪越飘越大了,开始在地面上积起来,不再只是沾湿地面那么浅。从室内带出的不多暖意很快消散殆尽,寒冷一层层侵袭过来,凉得刺骨。
奚雀珂低下头,用冻得半僵的手拿出手机,给莫薇发微信。
下午大课间就要过去,还有不到一分钟就会打上课铃,但看眼前这阵势,自己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于是托莫薇代自己向任课老师请个假,用最万能也最令人信服的理由——忽然来了例假,要在洗手间处理一下。
[需要我帮你吗?]莫薇问。
[哈哈,不用啦,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其实是有别的事。]奚雀珂打字回复。
[噢。]高三7班的教室里,莫薇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雪,窗玻璃也因此被蒙上层白色雾气。她转头打字:[没事就行。]
……
安宣终于出来了。
奚雀珂整个人都开始微微发抖,因为冷。她勉强站起来,拨了拨同样半湿的发,看安宣在球馆里待了那么久,现在出来不再有丝毫狼狈,狼狈的那个反而成了她。安宣看着她,眼神已然平寂,甚至带着点炫耀的意味,不再像之前那么崩溃。
虽然不太明白这份得意,奚雀珂说:“我有话对你讲。”
“对,我也是。”安宣轻飘飘地说,并看一眼球馆内,目光很无辜:“组长,我可以单独和奚雀珂说几句话么?”
?
奚雀珂的位置看不见苏野,并且,她实在不明白安宣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如此温柔,如此有底气,又温柔地叫苏野“组长”——“组长,我可以单独和奚雀珂说几句话么?”撒娇似的,好像苏野已然站在了她那边。
忽然很奇怪,他们到底在里面说了什么。她本以为苏野会很冷漠的。
也绝不是他把安宣给安慰好那么简单。更何况,光是他安慰她这件事,奚雀珂才发现,自己光是想想就整个人快炸掉。
突如其来的慌乱中,她似乎又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到底算苏野什么呢。
她好像都快忘了,快忘了苏野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相比宠物似的自己,他本应该与安宣这样的大家闺秀有更多话可说,那是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层次。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清楚明白的交易变成了越来越得寸进尺的亲密。从身体到心里,从完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到现在越来越依赖,什么时候都和他腻一起,什么事都和他说,连同人生的每一步都与他密切相关。又到此时此刻的渴望占有,已经见不得他对别的女生有一点点偏向了。
“你想说什么?”安宣问。
第31章 笼中之雀
她想说什么?
若安宣不像现在这么骄傲, 让她心里瞬间没底, 若安宣就像最初那么愤恨, 她想跟她说:趁早冷静点吧, 你只是一厢情愿地喜欢苏野而已, 有什么资格摆一副正室受委屈的模样?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因为我做的决定都只遵从于自己, 没那么无聊地只是想报复你,因为你那些小心机根本就入不了我的眼。
但现在, 奚雀珂有些不明白苏野的态度——那副坚定要和她站在一起的模样, 是否只是在哄她开心, 而她确确实实地上当了。
在那更高层次的群体里, 她是不入流的, 所以他对那些人又有另外一套做派和说辞。所以现在的安宣明白了这点,在她面前满是洋洋得意的底气。
因此思绪忽然乱了,奚雀珂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反而被安宣从沉默中窥出弱势, 她抱起手, 面上露出一娇俏而轻蔑的笑容来:“是不是挺好奇的,平日里把你哄得服服帖帖的苏野,刚才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呢?”
奚雀珂不语,一片雪花正好落她睫毛上。她不想动手,就眨了眨眼,又凉又湿的, 带起从鼻腔处泛起的一股酸意。
安宣感觉不到冷似的,在大雪中换了个更为放松的姿势,轻飘飘地对她说:“一开始是我冲动了,脑袋不清醒,不小心让你看了笑话,真是不好意思呢。但现在想想,苏野玩玩就算了,怎么可能真看上你?我干嘛跟个傻子似地哭唧唧和你较劲?哦对了,他跟我说了什么?他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去他家,和伯母一起吃顿饭。”
奚雀珂眨了眨眼。
说完,安宣整理好围巾,走掉,刻意经过她身边,笑吟吟地留下一句话:“噢,不过他不会也邀请你了吧?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擦身而过后,奚雀珂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到半分钟时间,她进球馆,看似平复好了心情,实际上是外面太冷了,所以她潮湿的睫毛,通红的眼眶和鼻尖……所有的狼狈都可以归咎于这该死的天气。
苏野站在靠门口位置,看她这样进来,笑了出来,就像平日里夸她可爱似的,对于这样的狼狈带着点好笑的意思。
他上前,把门关上,顺便把她揽怀里,用自己把她捂热,不顾她身上的各种冰凉和潮湿也沾了他一身。
“你傻不傻,在门口等着干什么?”他贴在她耳朵上说,带着轻轻的热气,“我的雀雀不是好学生么,迟到一会儿就急得不行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