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突然发烧, 节目组没有让陆潜继续跟着大部队进行拍摄, 而是派出一个摄影师单独在医院进行跟拍。
陆潜戴着口罩,整个人都怏怏的, 看上去倦态又有气无力,脑袋昏沉得难受, 眉心也忍不住蹙起, 。
他斜靠在墙上, 低着头, 嘴里含着一支温度计, 眼皮也耷拉着。
“好了,差不多了。”一旁的护士说。
陆潜取出温度计,自己看过度数, 递回去, 说:“38.2度。”
周围已经有好多人围上来对着陆潜拍照了, 声音嘈杂熙攘, 都被保安拦在外圈, 护士说:“验血报告出来了, 就是病毒性流感, 需要挂水。”
陆潜问:“几瓶?”
“三瓶, 大概三个小时多一点儿,不过这次的流感没那么容易压下去,后续应该还要继续挂个两三天,具体要看你体温能不能降下去。”
陆潜点了点头,问摄像师:“节目组的安排是打算怎么样?”
摄影师:“导演说如果严重的话就直接拍医院内容也是可以的。”
“那我就申请住院了?不然一会儿回去又传染给他们,到时候就只剩医院内容了。”陆潜说。
****
何彭赶到推开门进来时病房里只有陆潜一个人,病床前还架了一台摄像机。
他脸颊都烧的有些潮红,面色白的几乎能和被子融为一体,孤零零的在单人病房实在可怜的让人觉得心疼。
何彭大步走过去,绕过摄像头的后侧把机器关了,又走到床侧,抬手揉了下他因为难受而有些汗湿的头发。
他开口声音很轻:“怎么突然生病了这是?”
陆潜鼻子塞住了,声音更加闷,瓮声瓮气控诉:“怪你,昨天突然来找我,我就感冒了。”
“嗯,怪我。”何彭好脾气地应着,又把他放在外面的手也放进了被子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让摄像师走了,怕他这么久跟我待一个病房也被传染了,反正摄像机放那也一样的。”陆潜说完才意识到什么,捂着嘴把何彭推远了点,“你也别离我太近了,当心点儿,现在当初都流感呢。”
“你这都把我叫来了还担心我被传染啊。”何彭满不在意地在床侧坐下来,又倾身在陆潜额头上亲了一下,“放心吧,我抵抗力好,没那么容易被传染。”
陆潜不相信地哼一声,提醒他:“谁上回还因为胃病去医院的啊。”
“那是作息不健康导致的,跟流感没关系。”何彭说。
“你也知道你作息不健康!”陆潜瞪着他。
何彭觉得自己简直是说什么都错,只好无可奈何的讨饶的应下来。
大概是刚打了针,不知道针里有没有助眠的成分在,陆潜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却非常不好受。
他又梦到了三年前那些非常沉痛的画面。
何彭受伤的手,满是恶意的包裹和信件,何彭父母对他不公平的斥责责备,以及网络上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流言蜚语。
陆潜猛地脱离梦境时浑身都是汗,被子下的身体还在不受控的轻轻打着颤儿,他被梦境中闪过的无数画面打得犯晕,无端沉浮其中,冷汗还后知后觉似的一层层的冒出来。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缓缓闭了闭眼,过了十来分钟他才轻舒出一口气。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将窗帘吹的微微拂动,静谧又和谐。
他偏过头想找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入睡,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他病床边睡觉的何彭。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何彭的侧脸上洒下一点晶莹的光芒,那点微弱的光亮在他脸上彻底扩散开来,使得他硬挺的眉眼都融化开来。
陆潜整颗心也跟着融化了。
他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完那三瓶水了,何彭大概是等着他结束后叫护士拔了针才开始睡的。
陆潜屈指敲了敲何彭的手背。
“嗯?”刚刚醒过来时何彭整个人都惺忪着,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声音喑哑:“怎么醒了?”
“你到床上来睡吧。”陆潜说。
何彭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脱了鞋就抱着陆潜一块儿挤进了被窝。
反正病房门已经锁了,摄像机也被关了,VIP的单人病房没有房内监控,只不过两个人个子都高,挤在狭小的单人病床上就有些勉强了。
陆潜被他抱着,又挣了挣转了个身:“我不能面对你睡,会把你传染的。”
于是何彭从后面抱住他,胸膛贴着后背,两人身上的气息与体温都毫无细缝的交融混合。
“你不回公司没关系吗?”陆潜问。
“没什么大问题,我把原本的会议推后了,几个近期的合同也已经让我助理发电子版给我了。”何彭说,“明天我抽时间看一下就行。”
陆潜握住何彭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十指相扣。
“何彭。”他的声音有点沉,“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吗?”
“嗯?”
“我也觉得很难说清楚。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女生,特别特别喜欢我,是我在有这一些粉丝之前遇到的最狂热的一个了,她天天给我写信,长篇大论的那种,每一封都有几千个字吧可能,还经常来我班上找我给我送奶茶送蛋糕什么的。”
陆潜顿了顿,继续说:“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童漾那时候天天给我开玩笑说这么好一姑娘不收了真是对不起她。可我从来不觉得这样好,我只觉得苦恼,特别特别苦恼,我……我很不喜欢那种被人毫无保留的奉献的那种情感,都会让我觉得非常手足无措,也非常累……”
何彭在他背后轻轻叹了口气,无声的紧紧箍住了他。
“你那时候也对我很好,特别好。我不知道我一开始喜欢上你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对我的这种好,接我上下课,带我去玩儿,教我做作业,都是那时候的我最缺的那种‘好’。”
“我就这么很开心的享受你对我的所有好,甚至还费尽心机的想从你那里得到所有所有的宠爱,贪心又无赖,因为我喜欢你。可是到后来真的遇到问题了,我就又嫌这种喜欢太多了,我后来想起来,也觉得你挺委屈的。”
“明明不是你的错。”
陆潜止了话头,因为何彭的嘴唇贴在他的后颈,在那里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我喜欢对你好,这对我来说本身就不是什么牺牲。”何彭说。
“我刚进娱乐圈的时候其实挺怕的,一开始遇到的是沈一和宋导那样的好人,可后来我也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人,我没敢跟你讲,但是那种,原本世界的美好假象被撕开,一下子看到真相的感觉真的挺难受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
何彭面色可见的有些冷下去,嘴唇却蹭了蹭陆潜的脖子,哑声问:“你遇到什么样的人了?”
“就……那种呗。”
他觉得不堪,还是没说出口,何彭却在他的欲言又止中全部明白过来。
他的这个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在那样干净的年纪真的遇到了那些最为丑恶的人性,在何彭小心翼翼的保护他不受外界任何伤害时,还是有人在防不胜防下把真相撕裂开来展示到了陆潜的面前。
何彭是陆潜的后背。
他就站在那,只要陆潜后退,就能碰到他。
陆潜的背后是坚定的靠山,是所有一切美好的幻想,但眼前却是最赤|裸裸的真相与丑恶,那样的对比下,让他更加难以接受何彭对他付出的那些好和善意。
那一丁点的好都让陆潜觉得何彭实在为他承受了太多,而他和何彭的年龄却也让他很多时候都没法真正
陆潜不愿意再开口,何彭便也不逼他,只是无声的收拢了交错相扣的十指。
“那你现在呢,我们现在的关系,你想好了吗?”何彭问。
陆潜一转先前对他的态度,除了真的无法自控自己的情感之外,也不可能全然没有想过未来要走的路。
“我不确定。”陆潜垂下脑袋,拉起何彭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轻声说,“但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我以前特别特别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别总是在后面拖着你,我想让我的力量能配得上你对我的喜欢,我想要的感情,是那种,对等的、互相扶持着的,那一种。我也想让你能信任我,相信我能处理好那些突发事件,而不是完全保护我不去看见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