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分明是你我都想喝。”
赵武说的义正言辞,坐在几前自顾自的支起木窗,开始啄酒赏月,端的惬意闲情。
羲和懒得搭理,一心一意的将肉食消灭一空后漱口翘腿坐下。
朝堂上纷乱太多,虽说表面上安稳下来,可站在其中被晋君招揽的公室之一,赵武的日子也是水深火热。
两人不必言语,默默饮下一口。
“周行如何?”
“很好。”
“水娘为何没来?”
“她带着孩子去和卿大夫的家眷玩去了。”
身在高位同僚的卿大夫们面上不论是否亲和,背后的女人们也不能躲在府里只知享乐。何况是赵武这样的,想来水娘的枕头风一吹就会管用。因而赵府的帖子无数,以前还有庄姬帮忙挡着。
可两年前庄姬没了。
赵武有些好奇,“你这神功,难不成到了最后一刻也是如此?”
羲和也不知,但是她猜应该是,因而点头。
就如赵武所言,她形单影只的,也如了那么一句。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既如此,她何必多说让赵武担忧。
不想她点头,赵武反而皱眉看她,“这些年来,你却是未有一丝变老。”
“这些年?”
羲和望他,神色带着两份思索。赵武知她不记这个,也不指望常年在外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一回的人,他轻笑,“我自十五见到你,如今三十有八,足足十三年矣。”
还记得不久前闹了一场孩子的笑话,羲和闻声闭了口,她以为最多不过是十年而已。
前几年她常在晋国,因而记得清楚。
后来天大之地,晋国赵府就成了一片暖色角落,叫她念起高兴又渐渐不敢靠近。
如今应谶,羲和反而坦荡,“我没细数,不及你们细心。”
赵武将酒爵放下,他手撑在几上,酒后依旧清醒的眸子与她看来,“那姐姐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多少岁了?”
“说实话?”
赵武点头。
羲和想想,她确实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剔去她死去的时间,再回忆当初醒来时当朝天子的谥号,“我与周朝幽王仿佛年纪。”
“幽王?”
赵武念叨着低下头,他嘴里念念有词周朝延续下来的天子。可是时间太久矣,历代数来是不可能的。好在幽王当年事迹丑扬天下,周朝国都也从此迁移。赵武重重的拍几,摔着袖子站起来指着羲和骂,“你一个两百余岁的老东西!竟然还和我称姐弟?”
说罢,他满面怒意的离去。
姬里闻声走了进来,“先生?”
“无事,赵武这是耍酒疯,你们快去伺候,别让他天黑里乱走摔跟头。”
“是。”
羲和将开封的酒喝完,抱着余下的一坛酒回了屋中。临睡前,她有些叹息。
两百余岁,就要被指着骂老东西?
这个小屁孩。
夜里有些寒凉,羲和抱着被子念想着自己应该悲风秋画扇,可惜躺上了床,浑身慵懒的打了哈欠,翻过身自然就睡了。
次日醒来,赵武难免疲倦的过来。
两人对面,看见浑身清爽的羲和他气得颤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有些话在夜深酒后可以真言,对方也可以装酒后大醉,只要不是当面揭破,再说就开不了口了。
赵武是理屈词穷,不等用午饭就走了。
这本来和以前是差不多的,偏偏这回多了些仓皇。临走前赵武低语,“昨夜我喝酒太多失了礼仪,你莫放在心上。”
“你不气了?”
“你为我义姐,便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如何也不该出口骂人。”
言罢,赵武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脑袋勾在了地面上就差没跪下来。不知是半信半疑,还是怕在外引人议论。
羲和落落大方的受礼,“我明天就出去做生意,日后得空了我再去赵府。”
赵武起身而笑。
望着赵武一去不回头的身影,羲和没来由的想到了他昨日言语。夜里被散去的感伤浮在心间,她知道赵武不是不义之人,但说了那样的真话。
日后难见矣。
羲和动身出门,她要加紧在最近时日内收来钱财傍身。
走时羲和抱着吉量说道,“快了,再来一个月,你就可以上山做一匹不染色的马了。”
吉量闻声高兴的打转,噗噜噜的还碰了小红的头。小红也是高龄了,它本来就是普通马儿,身上还有伤在,羲和不能保证它能活多长,只能抚着鬃毛落定主意。
等它回来,就一直回骊山。
这一回羲和满街收单子,还特意的拿书简刻下以免错乱。这回她不再挑剔,不论是鲁国还是楚国,她都愿意前行。
甚至有些期待。
楚国之力减衰,鲁国之友也多年不见,羲和心中都记挂着。尤其是她做文书记录的那日起,回忆着前程过往在亲手记录的心情十分奇妙,许多她不太在意的事情也都慢慢浮现出来。
穿山过河的日子既枯燥又艰辛,因为拿的东西许多,吉量疾跑时也不能太随心所欲。羲和在后面将易碎的护住,这次有人要送一坛子东西,她能闻到里面酸酸的味道,原来是不想收的。
可惜这是一位卿大夫夫人所托,说是给娘家的东西,因为易碎不好带上因而给的钱也是许多。
败在钱的份上,羲和一路抱着生怕有个万一。
路径鲁国时,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她从陈府门前过,只见一派大气,显然是旭日东升的好气象。羲和心中大安,忍不住多看两眼。
侧墙旁门有个小子出来,他看着羲和似有些狐疑。
羲和转瞬离开,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住下,偶尔能登高看到陈府门前车水马龙。就在临别那日,竟然看到了周妘。她挽发做了妇女模样,手边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气冲冲的出了陈府。
不多时,身后跟来一个气概豪迈帮着红发绳的姬发奉,他追上去弯着腰做笑脸。
羲和愕然,这两人竟然做了一对夫妻?
念想着,三人上了辇车。小丫头看着双亲打情骂俏的笑着,一家人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先生可是来寻人?”一个小子从旁侧墙门走出来,他看着羲和。
闻声回神,羲和心不在焉问道,“这里可是陈仲文家?”
“老人已经仙去,如今是大公子陈贤。”小子抬头看她,“您可是陈家多年的亲戚?”
“算是吧。”羲和有些想进去,但是觉得多少有些麻烦,便打算转身离去。
小子跟着走来,“若是亲戚,就让我进去和主公说一声。”
“你主公?”
“我是主公陈贤的小童。”
陈贤当年还小,对她不可能有什么印象。看到了姬发奉两人,羲和也都心中大安,不由笑着问他,“你叫什么?”
“孔,仲尼。”
“会字?”
“主公教过。”
羲和点头,“好孩子,陈家老夫人可在?”
“在。”
“那有劳你与她说一声,就说赵宗所托已全,盼她长命百岁。”
“仲尼记住了。”
不等孔仲尼满头狐疑要求问,羲和上马离去。她心中没了牵挂,和吉量一同天涯奔走。
回去屋舍后散去赵府家奴,挂上牌子。在旁人来不及时脱手卖做钱财在手。
书简衣裳和吃食,吉量一并驮着轻便行装带着小红一同回到骊山旧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睁开眼,十一点了……吓呆59
啪嗒啪嗒剧情越写越慢,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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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走过春秋(三十三)
一人两马兴高采烈带着全副身家上骊山, 走到半路时头脑才凉快下来。
山上有什么?
吃穿住行全靠一把手。
羲和走到半途有些后悔, 回头看着早已不见晋国风光敲了敲脑袋,想来那份家书已经由姬里送到赵武手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能在骊山山脚下花钱吃了一段熟食, 顺道留心打量一番。
这地靠着周朝,来往人不算很多,但常会遇到一些有身份之人。若是在这里开门做生意, 兴许有点进项。但是在抱着天真念想的打听铺子钱后, 她二话不说上山自食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