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因为战事而亡,他绝无遗憾。出征前言语历历在目,胜利在即却要他放弃议和便是违背信诺。白起明白秦王的难处,但他也要为自己家人着想,为当初答应要给他一个太平天下的赵稷着想。
羲和两手相交,“回来时我有个主意,见到你后觉得很是不错。”
说话时,羲和看着张小丫。
“何事?”
“既然学院之中设有学师,不若再设蒙师如何?”
虽然学院之中的先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但是真正入门的师生极少。羲和开办学院以来,至今也就白起一个。他幼年在父母耳濡目染之下习得武术兵法,入学后学的课业正是羲和传授,直到学业有成后正式拜师为徒,可以说羲和是他的蒙师、学师、座师与业师。
至今为止,他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潜心学武的弟子。就连所谓天赋极高的王诩,也都不是。
“师傅说的蒙师,可是为他这个年纪的?”
“咯吱咯吱。”
阿丑从门前爬着,嘴里哼唧着声音,本能的靠近几人中的羲和。他爬的快,看着那袅袅升起的茶温好奇的就要探手去碰。羲和摇头,单臂伸去将他一转丢到身后。
“三岁以上六岁以下,蒙学可教些更基础与为人之道,待到入学院亦能择选合适科目。”
学院之中并非没有遇到过,入学成绩较好的学生反而因为天赋兴趣缘故偏科,常常学得半年或一年就要转科。虽然这都是羲和预料允可的,但比较起来到底有些心性不定也浪费了时间,事后更要辛苦填补基础。因而先生们更喜欢白起这般,从头到尾的学习且成绩全优的学生。
本来只是盯着羲和脸看的张小丫回过神来,“您是说让我?”
“自然,你不是闲着无事可做?稚童开蒙比传授学业更重,你这样的老先生去是正正好的。”
“再叫几个年轻辈的看着。”
“呀!”
小手拍了拍巴掌,阿丑扶着高凳椅脚站了起来。正好说道此处,几人把目光看了过去。
受到注意的阿丑高兴坏了,抱着椅脚手舞足蹈,又冒出半颗牙的嘴巴躺着口水来,大眼睛笑成了眯眯眼。
羲和头疼不已,“多叫几个。”
‘啪啪!’
‘啪啪啪!’
阿丑的手无意间拍到椅下木板,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眯眯眼充满惊奇的神色,嘴巴也微微张开来,他似乎没察觉到痛越拍越起劲。
“阿丑。”
‘啪啪!’
他拍的更厉害了,看着羲和还笑了起来,“咯吱咯吱?”
羲和被他新的口头禅蠢到,简约风的高凳比他脑袋高,也没有地方让他爬上去。瞥过眼无法直视,羲和又与王诩等继续说着来办蒙学书社的可能性。此事几人都有兴趣,畅所欲言相谈甚欢。
直到哐当一声——
高凳被拽到地下发出悦耳之声,竟是往后翻倒。始作俑者站在一旁把着椅子把手,回首笑着,“哐?”
作者有话要说:一群没带过真小孩子的高龄老人:……
阿丑:笑嘻嘻
说到开蒙业师就想到科举,然后就想到史记春秋经书这类书,再想到羲和在搞事情啊……
未来学子的噩梦,哈哈哈哈哈。
第111章 来到战国(六十七)
固然他们四人不是养孩子的料,但盘算下来的正事却是驾轻就熟雷厉风行的办了下来。
贵生蒙学在一个月后, 与学院一同开学招生。
不同的是蒙学学生年纪偏小, 打量的准备都在这前期针对宣传中。好在贵生村本就是近处闻名的乡镇客栈, 甚至还设有公家的信站等, 平常与庄院铺子有生意来往还有许多读书人路过。再且期末座谈时公开说了此事,以至于开学时多了许多稚童身影不说, 还有几个是兄弟姐妹手牵手进来的。家中富贵士族等, 则身后跟着家仆还在学院在置办一处小屋舍方便照顾。
因为这个,开学的夜晚羲和趴在床榻上数钱。
阿丑在旁抓一把钱,丢一下。声音脆生生的, 听得他眼眸一亮。
羲和抬头看他,他便嘻嘻傻笑。
学生的学费交到公处, 用于平时的学院支出, 属于她的钱则转在名下放着,有需要的时候拿着牌子去取就是。羲和眼睁睁看着那些钱落入公处, 看得心头正热时庄院铺子的管事们竟然将半年收成奉上。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架不住羲和正好财迷,摸到就舍不得丢,索性就提着阿丑去饭舍匆匆用饭,又匆匆的提着他回去。
孩子天性都有些贪耍, 到了夜里时阿丑的眼睛就像是两盏发光的珠子。羲和特意为他打了一张高护栏的小床,但不到点他也不肯安静的躺在里面。见他没有把钱塞嘴里,遂落下心来继续数钱。
“一、二……”
各国货币不通,但因为生意为主大多是其中两种钱币。日累月积, 又因为地势原因,山上人与秦国一般多是用圜钱。一个个空心圆币小巧可爱,羲和搓绳穿钱,数着每十个为一小堆打上小结,直到十堆后便将搓绳首尾绑在一同。
“一。”
“一。”
“二。”
“二。”
充满甜蜜的数钱声有了附和声,阿丑不知何时与她一同趴着,与羲和用手肘支撑不同他骨头还有些软,趴的结结实实。手边拿着没有结的搓绳,一手拿着个圜钱。
羲和穿一个,“三。”
阿丑也学着穿一个,“三。”
“四。”
“四。”
“五。”
“我。”
应是在旁听了许多声,跟着能念清几个数字但慢慢地后面咬字不清了。羲和因为享受其中,穿的动作很慢,阿丑低着头认真的一边学一边穿,但他小爪子总有种笨拙感,只有少余成功穿过去的,偏偏他嘴上却紧紧的跟着。
以至于羲和的十个穿完,阿丑拿着手里的绳子打结不成,爬到面前坐在圜钱上拉着要她打结时才发现,上面仅仅只有两个圜钱。
羲和失笑,“你这个奸商。”
二顶十,谁敢和你做生意?不过细想未来秦国大业的生意,奸商与否也无人敢置喙。
岁月总在她手边不经意远去,羲和不得不抓紧,“给你绑也行,这就是你日后的零花钱。”
“大?”
“好不好?”
阿丑歪了歪头,小胖爪子提着搓绳直嚷,“大祖祖!”
“点头,点头就帮你绑,就算你答应了。”
迷迷糊糊能听懂一些话的阿丑眨眨眼,看着羲和说话时微微点头他也不觉得点头。
“乖孩子。”
羲和当他答应下来,欣慰的摸摸头为他打结。养孩子这种事情耗费精神钱财,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关上门,别人也不知道具体如何,总而言之这是阿丑亲手穿亲口答应的。
由此羲和更是高兴,数的越发仔细起来,身旁的阿丑也精神百倍的奉陪到底。
直到又一更鸣响,阿丑满眼泪珠子时才将沉甸甸的串串钱币收起来。
学院没有所谓的打更人,用的是匠科打造的时钟,里面的沙漏分量都是羲和调制,白天每隔一个时辰就将木头敲响大钟。直到酉时,值守护卫换班时则去关了机关,换上夜里打更的锣声。如此不必耗费多余人力,也能知道每日起座。
阿丑张大嘴巴打哈欠,泪眼惺忪的要揉眼睛,揉着揉着人便软成一团,以头顶床的姿势睡去。
羲和将钱收好,信手把阿丑提到自己小床上,各自安眠。
次日,钟声响起随之是叮叮当当的编钟乐声。
换了衣裳洗把脸出门去,羲和习惯性的拖着空肚子去饭舍等投喂。饭舍的一个小子倒上水,“院长,早。”
“早。”
小子目光挪了挪,发觉又没有看到那道身影,“师傅给秦太孙做了粥食,劳烦院长等会儿捎回去。”
羲和露出矜持笑意。
她始终不习惯带孩子,回来后曾将阿丑丢给张小丫的儿媳照顾两日,又丢给白家。可惜她这么偷得几日闲,他们却战战兢兢无可奈何的把哭成鱼泡眼的阿丑送回。
奇怪的是,羲和一抱他又好了。
为此王诩对他很是谴责,羲和也不敢再松手。孩子总会让人,显然他心里除了父母之外就对她亲近。被亲近人丢开,来回几次心里难免会有心理阴影,也让羲和有些惭愧。
但这不影响自己时常忘了还有一个拖油瓶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