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点粥。”他把自己刚刚下楼买的小米粥端过来,“还能拿住碗吧?”
“嗯。”刚刚从梦魇里挣扎出来的少年脑子里空蒙蒙的,他伸手接过食盒,感受到手掌上突然增加的压力,慢吞吞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吞咽粥液。
小米粥是刚刚煮好的,熬制的时候加了点荷叶,喝起来能闻到荷叶的清香,神上朔控制着米汁一点一点从喉咙滑下去,流过心管,把胃里的酸苦抚平,渐渐地暖和起来。
旁边的前辈仍旧是眉头紧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任命般地叹了口气,上前给他掖了掖被角。
不知怎的,神上朔感觉有潮气从眼底弥漫上来,眼角也有了湿意,酸酸地扒着眉睫支棱着,一晃一晃地瞧着碗底。
“国木田先生,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句话犹犹豫豫蹭过唇瓣,尾音几乎消失在空气里。
国木田看着他,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气,他弯下腰,凑到神上跟前,用温暖干燥的大手摸了摸神上的一头白毛。
“有什么事回侦探社再说吧。”
瞧把孩子委屈的。
……
武装侦探社,圆桌会议进行时。
顶着武装侦探社一众人或担忧或了然的眼神,神上朔抿了口茶,斟酌着开口,“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少年的声音放的极轻,好像一阵被风吹散的烟,“这段时间承蒙大家关照了。”
他话锋一转,别开了眼,错开对面江户川乱步的目光,“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乱步先生应该知道吧。”
所以,大家没必要他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根本不是同伴。
“你为什么还在在意这个?”没有等来想象中赞同的声音,神上朔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了江户川乱步的眼睛,玻璃绿从他的瞳孔层层叠开,闪烁着冷光,“你居然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吗……”神上朔被他的一眼瞧得浑身一激灵,后背贴着椅背,呢喃道。
“大笨蛋啊大笨蛋!”江户川乱步前倾着身体,上半身剧烈地摇晃着,恨铁不成钢地解释,“原来你想了这么久就是因为这个?唔啊——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他像某种猫科动物一样双手按在神上朔两侧,“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你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听清楚了吧?”
“嗯……”
“嗯什么嗯啊?啊啊啊啊啊笨蛋都不足以形容你了啊!你是被扔到了那个世界,时间到了自然就回来了啦!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哦,你自己都不知道。“气鼓鼓.jpg
“啊?“感觉自己跟乱步看的不是一个剧情的神上迟疑地跟上理解乱步的解释,脑子发懵,“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
“难道还要我一个字一个字重复给你听嘛……“乱步有气无力的回答,“小时候被抓走当作实验体也就算了,长大后居然连……”他望了望神上朔在刘海缝隙里漏出来的,波湛粼粼,点光跃金,重新流淌起来的眼眸,默默把“脑子也不好使了吗。”这一后半句吞了下去。
这不是还是很像样的嘛,小神上,这一切的一切,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呀。
“神上朔,你现在对原来发生的事还有多少印象。”对乱步的推理深信不疑的福泽谕吉咀嚼着实验体这几个词语,沉吟道,“说来听听。”
“印象……”解开心结长舒一口气的神上朔思索着,指甲扣着桌面的裂缝,“是一个很大,很空的地方。那里全都是白色,无边无际的白色,偶尔会有人在我旁边说着什么……”,他顿了顿,拧着眉,“很抱歉,至于他们说的是什么,我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们?”与谢野着重重复。
“是,总感觉是一群人在我旁边活动,说着我听不懂的东西。在我听起来……就像一群无意义的顿挫音符而已。”
“听不懂?难道是在异国?“国木田在手账本上记录下关键信息,“你试着重复一下音节?”
神上试着按照梦境里的音律发声。
“听起来像是欧洲那边的语言,“国木田点点头,”我对语言没什么了解,这应该不是英文吧。“
“不像。“与谢野接过话头,”感觉更像法语。“她偏头看向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的结论呢?“
“是在法国没错啦,是某个违法异能组织吧。”
“那么,让事务那边去查一查,我去托付军警谍报机构的友人帮忙找找情报。“福泽谕吉一锤定音,”在结果出来之前,为了安全起见,神上朔先减少外出。”
“是!”
……
被当作病号被强制留在侦探社待机的神上朔就只能呆在曾经的工位上,现在的零食架,一边和乱步进行零食赏析,一边怀念离他远去的工作。
咸鱼养老.jpg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无所事事,神上朔的更新频率几乎是直线上升,被他咕得满心委屈的编辑先生喜极而泣,发来贺电,并寄来了第一次丰厚的稿费,被神上朔存入了银行理财。至于作者编辑两人之间的电话交流过于鬼哭狼嚎,在此不予呈现。
在这段难得的侦探社闲暇时光里,神上的第二本小说也迎来了小高潮——主人公与友发现了皇室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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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尔斯和雪莱一路尾随大皇姐来到了花园隐秘的侧门,远远望去,里面除了奇珍异植以外,里面就只剩一口破败的水井了。
“长公主殿下来这里做什么?“雪莱将身形隐藏在树后,悄声对查尔斯示意,“查尔斯,这附近有巡逻的士兵。”
“这绝不是平日驻守花园的士兵。”查尔斯断言,眼前的这一队士兵个个井然有序地围绕水井在外围进行隐患排查,将以水井为中心的圆形土地空出来。
他们的铁甲较之普通卫兵更为厚重,表面的铁光几乎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将魁梧的身躯包裹地严丝合缝。他们手中按着宝剑,眼睛炯炯有神,像狩猎时的鹰犬,在四周寻找猎物的踪迹,铁靴踏过地面,“叩叩”碾过每一寸土地。
看上去,士兵马上就要巡逻到他们的附近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他们必须立即行动起来。
查尔斯与雪莱对视一眼,“各自小心。”
查尔斯跃上枝头,借着茂密的树冠穿梭于林间,全身紧绷,如同机敏的猎豹一般精准控制自己的肌肉一次次稳住重心,只发出轻微的响声。
而他身旁受过特殊情报训练的雪莱更多地靠的是技巧和巧劲儿,他灵巧地坠在查尔斯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二人成功避开了这一队精兵,,随着皇姐珀西来到了水井。
只见皇姐珀西以一种与平日截然相反的迅捷到达了水井,明眸狠狠扫过水井的四周,再确认没有人之后,这位平日走路步生莲花,仪态端庄堪称皇室典范的贵女,单手往石台上利落地一撑,腰肢一摆,翻身跳进水井,身影消失在黝黝黑洞里。
“我从来不知道大皇姐有这样的身手,我以为她只是在礼仪仪式上颇有建树。”查尔斯和雪莱蛰伏在树影中,轻声交流,“我还是不明白她来这里是想要干什么。”
“查尔斯,我有预感,所有的谜团终将在这里得到答案。”金发青年喃喃,嗓音消隐于午后的阳光。
“借你吉言。”查尔斯于喉头发出一声闷响,阳光弥漫过他的脖颈,微微有些发寒。他紧紧地盯着那一口水井,它黑洞洞的,吞掉了每一缕洒过来的光,如同一头蜷缩的黑兽向羊羔露出了獠牙。
查尔斯打了个寒颤,轻轻咬了咬牙。
第16章
……
“查尔斯,这里面一滴水都没有。”雪莱隔着手套摸了摸水井内壁,砖缝有些发潮,霉味很重,青苔填补了砖面的缝隙,看起来像是一块块腐朽不堪的苹果干。
“一滴水没有却被腐蚀到了这种程度?”查尔斯鼻头耸动,一股混合着某种臭鱼烂虾的味道直冲鼻腔,发咸泛甜的腥臭吸附在他的喉咙上,使他涌出反胃的酸汁。
“见鬼的地方。”他拿出手绢拧了拧鼻子,“我有点后悔了,这种该死的地方藏着的东西,简直能让我把隔夜饭吐出来。”
雪莱轻笑出声,摸出一张手帕,替出生以来就生活在馥郁芬芳里的小王子扇了扇风,“我的查尔斯,你的可爱就是这里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