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罗兴顿时两眼放光,一扫方才的颓废,“大哥,你人真好。”
琮容道:“好了,你先去堂中坐会儿,让我把早饭做完。”
罗兴欢快的应道:“好的,大哥。”
琮一不怎么爱睡懒觉,但也不喜欢早起,仅仅是习惯性的想要在床上多躺一时半刻,直到被窝里那让人感到舒适的温度渐渐散去。
方才,琮容起身去开门的时候,琮一就醒了。隔着一段距离,他不太能听得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只是感觉二人相谈甚欢。也许是罗兴的大嗓门赶走了琮一仅剩的睡意,琮一一掀被子,翻身下了床。
“二哥,你醒啦。”见琮一从隔壁屋子走了出来,罗兴当即起身追出门外,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琮一淡淡的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去了井边。琮一一向不热络,罗兴见怪不怪,反身坐回去继续背书。
吃完早饭,时辰刚刚好。冉冉升起的朝阳在小院里铺了一层和煦的光芒,孟夏之初,微风不燥,正是沐浴阳光的好时节。罗兴拿着书,挪到了院里的石桌旁。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性相近,习相远......”
与过分认真的罗兴不同,琮一似乎真的完全不打算看书,吃完早饭就坐到了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修长的双腿。
琮容煮了壶热茶,洗了些水果放在桌上,对罗兴道:“边吃边背。”
“谢谢大哥。”说罢,罗兴将书举至琮容面前,摸了摸后脑勺,问:“大哥,请问一下,这句是什么意思?”
“窦燕山,有义方。”琮容解释道:“这句是说,燕山人窦禹钧教育孩子,很有方法。他的五个儿子先后登科及第,五子登科便是由此而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下我就明白了。大哥,你可真厉害,一点儿都不比夫子知道的少。”罗兴显得有些兴奋,紧接着他又指着另一句问,“那这句又是什么意思?”
“香九龄,能温席。”琮容耐心的说道:“香指的是一个叫黄香的小孩,他九岁的时候,就知道要孝顺父亲。冬日严寒,他便用自己的身体替父亲暖被窝。”
罗兴不由得感慨道:“黄香真的好孝顺啊!”
琮一背衬日光,松松垮垮的半倚在秋千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师父一字一句耐心的教导罗兴,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在下眼睑处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如古井般沉静的眸子,像是涌动着某种看不见的暗潮,显得愈发幽深。
之后,罗兴又问了几句,才肯作罢,念经似的,继续开始背书。
“琮一,”琮容转头看向琮一,道:“你若是不看书的话,就过来帮师父修剪一下院里的花草。”
为了多赚点钱,琮容将院子里的花圃扩大了好几倍,除了祝余草,又种了些其他值钱的仙草。然而,越是值钱的仙草,越是娇贵,必须得精心打理,半点儿都不能马虎。同样都是仙草,若是品质上不去,说不定连买种子的钱都赚不回来。普通人族很少有人懂得如何培育仙草,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是个非常赚钱的行当,愿意种仙草的人却少之又少。
琮一没说话,轻盈的从秋千上一跃而下,沉默着走到琮容面前。
琮容隐隐觉得他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便没当回事,递了把剪刀给他,三言两语快速讲解了一下修剪的技巧。
琮一不是第一次帮琮容打理仙草了,一些基本的常识,他都很清楚。所以,这次,琮容只是简单的提醒了他几句。
谁知,琮一听完后,一脸平静的说道:“没懂。”
琮容一愣,甚是疑惑,但琮一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作假,琮容只好重新给他讲了一遍,仔细的,耐心的。
“大哥,”不大会儿工夫,罗兴又有不懂的地方想问,“这个‘首孝悌(di),次见闻。’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琮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琮一不耐烦的冷声道:“那个字念ti,不念di。”
“哦。”罗兴喃喃道:“悌,首孝悌。”罗兴沮丧道:“可是,我还是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琮容正要开口,再次被琮一抢了先,“做人,首先要孝敬父母,尊敬兄长。其次,才是学习知识,增长见闻。”
这群初入学堂的小学子们,还没有建立起对学习的认知,每天就是完成任务似的看夫子一个人在堂上表演,很少有人会主动和同窗探讨学问。因此,罗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同窗是什么水平,不由得惊叹道:“二哥,你好厉害。不看书,都能知道这么多。”
琮一对他的夸赞无动于衷,沉声道:“我劝你还是少说话,少浪费时间,因为你还有整整二百一十六句要背。”
“二百一十六句?”罗兴下意识去数还剩多少句没背,数了五六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哀嚎道:“啊啊啊啊,二百一十六句,我竟然还有二百一十六句要背!”
琮一耸了耸肩,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罗兴连忙收敛了心神,继续念经,“......十干者,甲至癸。十干者,甲至癸。十二支,子至亥。十二支......十二支,十二支,后面是什么来着......”
罗兴前脚背,后脚忘,急得直冒汗。
琮一替他背道:“子至亥。”
“对对对,子至亥。子至亥。”罗兴咕哝了几遍,正要顺着往下背,忽听琮一道:“甲至癸,上一句。”
“上一句,上一句,十支,十支什么,不对,十什么支,完了,又想不起来了。”罗兴背糊涂了,他委屈的看向琮一,道:“二哥,哪有你这样倒着问的。”
琮一无情的说道:“你该不会以为夫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正着让你接二十句吧。”
“难、道不是......吗?”罗兴底气不足。
琮一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你猜。”
罗兴崩溃了,难以置信道:“夫子真的会让我们倒着背吗?这也太残忍了!”
说话间,罗兴看向了琮容,求助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可怜。
琮容默了一瞬,最终如实说道:“我念书的时候,夫子的确有让我们倒背如流。”
琮容心想:除了修行仙术之外,仙门世家的学堂和人族的学堂想必应该差不了多少。
闻言,罗兴彻底绝望了,整个人欲哭无泪。
瞧着他那副被打击的灰头土脸的模样,再也不复方才的容光焕发,琮一莫名觉得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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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同一时间,张府。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习.相远,习.相远,啊啊啊,习.相远下一句是什么!”张嘉康暴躁的将书册摔在案上。
“少爷,冷静冷静。”书童吓得脸都皱在了一起,以手为扇,不断给张嘉康扇风。
“你不用考试,你当然冷静!”张嘉康捡起书册卷成筒,连着在书童脑袋上敲了好几下,“让你叫本少爷冷静,让你叫本少爷冷静......”
书童一手捂住脑袋,一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劝道:“少爷,拜托您小声点儿,要是被老爷听到,就糟了!”
张嘉康一噎,顿时宛若惊弓之鸟一般,噤了声。
然而,这世上的事,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嘉康刚安静了一瞬,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紧接着一道洪亮的男声传了进来,“大白天的,关着门在屋里做甚?”
张嘉康浑身一个激灵,赶忙将手里的书册往袖子里一藏,堆着笑抬眸看去,“爹,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说话间,张老爷走到张嘉康对面,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我来看看你在屋里搞什么幺蛾子。这平日里,根本不着家,今个居然舍得把自己关进屋里不出来。”
张嘉康苦笑的掩饰道:“孩儿没在屋里做什么,就是玩累了,想休息休息。”
“玩累了?晌午还没到,你就玩累了?”张老爷自是不相信他这个荒唐的理由,锐利的眼神开始在屋内逡巡,似是打算直接将“幺蛾子”揪出来。
“也、也可能是饿了。”张嘉康找理由搪塞道。同时,下意识缩了缩手,想将书册藏得更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