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一则“4月2日晚19:31胥海,身份证号……于四十一中跳楼自杀身亡”的报道上,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位将死之人的姓名让她十分眼熟。
不对,应该是太熟了,熟到喝孟婆汤的时候不喝到见底都不见得会忘得那种。
“胥海……”她忍不住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怎么,是熟人吗?”华藏调了一杯淡蓝色的酒端在手里微微一抿,“建议而已,如果你的容貌差别和上辈子不是特别大的话,最好不要和熟人扯上关系。”
“啊,没有。”建议从华藏嘴里说出来和警告差不多。“只是我听说过他而已。”
胥海,被自己就读的四十一中全校理科语数外老师挂在嘴边的天之骄子。尽管尚安本人也成绩优异,但是同样一张卷子自己考98分是因为自己上限只有98,而胥海考100是因为满分只有100。夸张点来说,要是他理综哪次考了270分,大家都会开始担心自己的分数会跌落到什么惨不忍睹的程度。
就这样一个别人超常发挥都赶不上他发挥失常的学神级人物,去年高考成绩与平常水平相差了整整三十分,与第一学府录取线相去甚远失之交臂——尽管他“委曲求全”能去的学校都已经比绝大多数同龄人要好,胥海还是默默地选择了复读这条道路。
4月2日,还差两个月就已经要高考了就要熬到头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想不开……尚安发自心底地觉得惋惜与不解。
“你的任务其实是让50个人在你转生出来的一年之内不会死。不是制止50起事件就算完成了。我不太建议你去组织自杀。一心求死的人,我们是拦不住的。”华藏似乎看出了尚安蠢蠢欲动的心思。
“所以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尚安对华藏的观点并不能苟同,和置气一般转头就走。
“请等一下——”华藏想要叫住尚安似乎对她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什么规矩不规矩,但至少胥海这个人,我一定要救,我不会冷漠到看着自己熟悉的人的生命一点一滴地倒计时,都只是把他看做自己什么业绩和任务的无效数字无动于衷!”
“不我不是这意思……”没想到尚安看着挺冷淡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立场居然还挺坚决,这下倒是让华藏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只是想说一个建议,你这条裤子……我个人感觉并不是非常适合与这件外套搭配。”
尚安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外衣里面还穿着和纸人一样的大红大绿的花衣裳。
“我,我知道了。谢谢。”发现自己会错意思的尚安憋着通红的脸结结巴巴地回完话,便和逃一般地离开了这栋公寓。
呼……总算在一家路边的服装店买了一身比较合适的衣裳,这下应该不会被那些眼光奇怪的大妈给盯着看了。要不是时间比较紧还想多逛逛买点新衣服给自己。尚安穿着黑色外套与白裙,戴着墨镜走在返校的路上,倒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戴墨镜,只是因为害怕一路上遇到熟人追问而已。
“嘿,你们知道吗,我们学校有个学姐死了。”
“怎么死的啊?哪个班,叫什么名字啊?”
“就比我们高一级四班的,好像是为了救弟弟被钢筋给直接砸死了,真的太可惜了,听说成绩又好人也长得漂亮,我们江老师提到她的时候在课上直接哭了,我也好想哭。”
江老师,是那个化学老师吧,她性格有点泼辣,指出自己粗心犯得错误的时候一点都不嘴软,却也是对自己帮助最大最真性情的老师了。路过穿着高中校服在四十一中门口吃饭的学生,真没有想到自己的死这么快就已经在这片校区给传开了。以一个活人的身份听到自己死后的传言,这份感觉还真是,有点奇妙。她甚至有种身边有个人正在一直打量着自己的错觉。
要是这个时候胥海死了,自己的死讯肯定会被迅速掩埋在铺天盖地的报道里面吧。
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尚安感觉自己有点可怕,到底是因为,希望大家一直记挂着自己才选择去救胥海,还是只是因为,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死……
怀抱着逐渐复杂的心绪,尚安走到校门口准备和以前一样进去的时候却被保安一下给拦在外。
“抱歉这位小姐,非校内师生工作人员非请勿入。”
这一记闭门羹直接把尚安给一脑门拍醒了。“抱歉抱歉。”真是的,光顾着强调自己已经不是生人了,都差点忘记自己已经没在读高中这个事实。
但跳楼是发生在校内那栋最高的艺术楼,应该怎么进去才好……她看着戒备森严的正门默默苦恼。
有了——眼看着关门时间就要到了,尚安立刻揪住了一个急匆匆进校门的学生,“同学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这边给你五十块钱,你把校服给我可以吗?”
被揪住的女生愣了一下,随后和见了鬼一样风快地往大门里面跑。
还是不行吗。尚安有些泄气,还以为这是个好主意。晚饭时间结束,大门徐徐关闭,这时候再进去的学生可是会被抓住送到班主任那里写检查的。似乎,没什么希望了……
“是回来看老师的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转过头去一看才发现是那个个子小小,眼镜却很圆很大的江老师。“从刚刚就看到你站在这里了,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进去吧。今天刚好我不用守晚自习。”
“啊,嗯。”尚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看着江老师的脸她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热,撒谎的感觉让她内心煎熬。
“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啊,像我教过的学生,摘下墨镜来给我看看?”
“这个……”要是被江老师看见自己是尚安安情况可就大事不好了。
“是不是做了近视或者双眼皮手术啊?”
“嗯……”尚安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听起来很像被发现了一般的尴尬。
“我就知道,你们这个年纪不摘墨镜要么是做了近视手术,要么是割双眼皮去了。”江老师将她领进去登记后笑着和她打着哈哈。“不过,倒是觉得你很像我上一届教的一个学生。不管是气质还是声音。她长得好看,性格安静,还考到数一数二的大学去了。”
“不过只可惜,不久之前去世了……我是真的没想到,太突然了……”江老师用纸巾擦了擦将要流出来的眼泪,“抱歉啊,突然和你说这些。我也真是的,没个样子。”
“没事,您不用介意的。”尚安已经不敢再和江老师继续聊下去,一来是因为怕深入交流后自己越来越贪心,二来是她已经望见了再火红的夕阳的映衬之下,有一个游魂一般的身影再艺术大楼的顶端徘徊,仿佛那一隅已经变成了阴界的忘川河畔一般呼唤着他的献身与死亡。
4月2日
“给我跪下!”身材消瘦脖子上青筋狰狞的女人,扯住胥海指头长的头发将他基本上是用甩的方式推到地上。原本偏白的脸上凭空多出的掌印还有指甲划出的血痕看着令人心惊胆战,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
“理综只有二百五十几?我看你就是个二百五!和你原本填的第一志愿差了整整二十分!这些日子你是怎么在学!”
“这次题……”
“你还好意思和我还嘴!”一巴掌又直接扇在他原本完好的左脸上留下一道肿胀的红痕。
胥海趴在地上艰难地捡起地上被打飞的黑框眼镜,未曾想母亲却直接一脚踢在他的腰背上瞬间让他疼的起不了身。
“起来。”胥海的母亲貌似被他的反应给吓到了,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将他扶起,胥海愣神片刻后并没有接受她的帮助,只是自己起了身走到窗台边上将门反锁。
“你干什么啊!回来!”母亲用拳头哐哐砸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我给你讲,我和你爸离婚之后为了你的高考我含辛茹苦供你吃喝,辞职在家专心辅导你,你就这样威胁我吗!”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对着胥海的方向用头哐哐撞着地板给他磕头,接踵而至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把我逼成这样我究竟是造了哪门子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