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这个——”他又拿出一个装着带有些许灰尘水的搪瓷盆，用槐树枝叶扬起洒在尚安和华藏身上，尚安感觉自己的身子上面糊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膜，皮肤显露的地方感觉湿漉漉的。“这是帮助你们伪装成一般鬼魂的东西，要是准备好了的话，就到那边的床上去躺着吧。仪式马上就开始。”
半个小时过后——
不得不说，从阳界直接到阴界的感觉……挺奇妙的。感觉身体像是睡着了一般越来越沉，但是意识却依旧是可以清醒地感知到那些声音，景象都在渐渐离自己而去。身边的光芒越发地暗淡，当尚安感觉到不再下坠的时候，她便已经躺在流淌的忘川河的上游，随着其他没有意识的游魂还有华藏一起顺流而下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诶——”一个阴官似乎觉察到了尚安的异样，“例行检查，自报家门。”
“这是我的朋友。”华藏将一小卷冥币藏在手中和那名小官礼貌地握了握手，“还请大人有多通融。”
“是华藏你小子带来的啊，那就没事了。看不出来最近混得比较出息了嘛，这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
“别误会，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而已。”见尚安听见小官开这种玩笑脸色有些不自然，华藏便清楚明了地做出了解释，“我们是下来办点事的，别的地方也还请多多通融。”
“没问题没问题，咱俩谁跟谁啊。”小官摸到那一小卷冥币嘴巴都笑的咧开了，“我子孙后代都已经好些年头没给我烧纸钱了，别的子孙烧多的也进不了我的裤腰带，你这点散碎银子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小声点，这不是什么值得大庭广众讲出来的事。”华藏又朝四周看了看，“带我们去常住区那一块儿走走，可以吗？”
“是，哪种走走？”
“越少人知道越好。”
“得嘞。张鼻子！过来一下！帮我值一会儿班，我这边有点事情！”
在小官，准确来讲应该是华藏的庇护之下，尚安一路上算是畅通无阻地穿过登记窗口，通过电梯一样的设备进入下面的常住区。常住区的景象除了天空不是湛蓝的，其他和人界基本没什么两样。
“您好，请出示证件。”像是海关边检的人拦住了华藏和尚安的去路。华藏向边检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后又塞了一卷冥币放在那人手中。
“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这儿的规矩……”
华藏和变戏法一样从袖口里面又掏出一卷冥币，借握手的空档送入边检官的袖子里。
“我可能会有麻烦。”
尚安其实有点想知道华藏究竟把这么多冥币塞在袖子里的什么地方。
“行吧，不过自己小心点，要是发生什么别的事情，我这边是不负责的。”盛情难却，边检见四下无人之后为华藏和尚安打开了员工通道。
“这里也是有吃的东西吗？”尚安看见鳞次栉比的小吃摊，闻着空气中那种若有似无的诡秘香气，嘴巴里的馋虫似乎就也跟着蠢蠢欲动了。
“确实有，但是我觉得如果不是死人，也没必要去吃那些东西。能到这里来的，肯定都不是什么活物。”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四舍五入就是在吃已经腐败瓦解的尸体吗。听出了华藏弦外之音的尚安忽然觉着有些反胃。
“不过我们在上面吃的不也是动物植物的尸体吗。这样想想其实也没差。不过这下面的肉都不是活物变来的罢了。”见尚安有反胃的苗头，华藏说出这句话的目的也许是为了，安慰吗？不过这样想想似乎这种香味也变得能够接受了些。
但还是不能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本来目的。
“所以，你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尚安立刻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这一份名单是之前通过过阳寿借贷并且在这里的好地段成功定居的人，我想让你去问一问他们的近况。”华藏倒也不嫌这个转折比较生硬，把一份写了详细信息的名单递给了尚安，“尽量不要说是被我派来的，把这个当做突破口收集尽可能多的情报。我顺便去地府分部述职再打探一下上面的情况。”说完华藏又想和尚安握手给她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卷冥币。
“这些钱打车两个来回是肯定够。你还能给自己买些好东西吃，就别和严学真说我在下面是如何亏待你的了。还有里面那个勋章，要是身体里面开始觉得痛了就赶紧离开，那个勋章交给守卫他肯定会放你走。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尚安点了点头将冥币和勋章在衣服里收好，华藏离开后个别小摊贩那种别样爱干净的姿态就瞬间消失，老头老太们又重新变回了躺在躺椅上任由苍蝇蚊子在摊位面前四处乱飞。
看来华藏他们这些人的知名度还是有些大的。她叫了一辆阴界的出租，按照名单上面的地址把自己给送到了一片商业繁华，景色优美，时不时还能观赏到由某种特殊技术显现出的日暮西沉的景象，不过偶尔天空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扭曲或者“穿模”的情况，大概这项技术还并不是很成熟吧。
“到了。一千。”
“什么？”
“冥币。”出租车司机觉得有点好笑，“看你身上还有点阳气，应该是刚死不久吧。”
“嗯。”尚安点了点头，撒谎的感觉并不好，其实自己已经死了快俩月了。
“还真是个好地段啊，在这里就安心享清福吧。”
“师傅路上也注意安全。”尚安下了车之后和那位看上去年纪不到半百的出租车司机道了个别，虽然在阴界已经不用为“伙食费”发愁，但还是有人为了让自己过着更好的生活而努力。
但当她顺着门牌号找到那户人家的时候却发现，这户人家门口的景象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美好——门上和墙边都被用红漆写上了“关系户”，“逆天道”，“永世不得超生”等字样。
简直就和开过□□大会一样……尚安看着门上不知道由什么东西构成却黏黏糊糊令人恶心的垃圾，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没有办法，只好先给他们家清洗一下吧。她跑到楼下小卖部用冥币买了抹布水桶，又去公共水池那边打了些水便开始清洗房门。
而她的动静似乎把房门里面的人给惊动了，那人使劲一开门把尚安的鼻子给撞了个生疼，要是还是人的话别说流鼻血，鼻梁断掉都有可能。
“哎哟喂——”
“你在，做什么？”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岁的中年妇女，从她胸口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被一刀捅死的。本来以为尚安在门口搞破坏还有点气势汹汹，可看见拿的是水桶抹布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我看见这门口画了那么多东西，有点看不过去，就想着帮你，清理一下。”尚安捂着鼻子来掩饰自己撒谎时候一点都不正常的表情。
“唉，抱歉啊刚刚开门把你给弄疼了。”女人松了口气神情复杂，低着头沉吟片刻后道，“要进来吃点东西吗？当做是我对你的道歉了。”
6月1日、6月2日
“……以上就是阳寿借贷业务上半年的开展情况，感谢各位的聆听。如有问题，欢迎随时向我提出。”华藏在一众身着正装的鬼魂面前做完了关于上半年业务的述职答辩，郑重其事地向台下领导或平级干部鞠了一躬。台下掌声起伏，确定没有多余的问题之后华藏才走下台。
“请等一下！”散会的时候他叫住了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像是寿终正寝的老人。
“啊，华藏啊，做的不错，一直以来你的述职答辩也好，报告和为人处世也罢都让我们觉得很舒服。”老人转过身去见到华藏后和蔼地夸奖道。
“多谢夸奖，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想说的是，关于阳寿借贷业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