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就回家啊,在这里装什么装。”
……
好冷……
严学真呆呆地趴在桌子上,体外像是被火焰灼烧,而体内却和结了霜一般冰冷。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校服背后已经被汗水濡湿黏在背上。课间操的铃声在耳边轰轰作响让他半梦半醒。
“严学真?严学真?”
“安安?”
“你,没事吧,明明天气不热,怎么出怎么多汗——啊,好烫。”尚安安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又马上挪开,“你肯定是发烧了,我带你去找班主任,让她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吧!”
“不。”严学真下意识地甩开了尚安安的手,“你怎么不去做课间操?”
“我肚子不舒服去了趟厕所,然后放心不下你,就自己跑上来了。”
“傻瓜。”
“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还说我傻瓜!”还没等严学真继续还嘴,一条沾了凉水的毛巾便已经搭在了额头上。
“嘿嘿,你不是傻瓜,我是傻瓜。”
“还真是烧糊涂了。”尚安安忽然想起了什么,三两步跑到自己的小书包旁边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密码本,熟稔地按下四个数字组合之后将其翻开,里面没有女孩子的小秘密也没有悄悄写下来的坏话,有的是好几张被压平崭新的百元大钞。
“这是我一直都在攒的压岁钱,我不知道够不够,反正你先拿着。”
“你真的是傻瓜诶。”严学真看见她居然随身带着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万一我拿这些钱就不还给你了你怎么办。”
“我相信你。”
“万一——”
“我,相,信,你。”
“那,我就到时候,有钱就换给你吧,我就拿两张就可以了!其他的,你自己要好好收好啊。别傻里傻气的被人拿走了都不知道。”
“发烧了都不跟老师说,你才是傻。”
……
手指头,疼。
不对,我已经没有手指了。
哈哈……一点都不好笑。
“小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爹妈自己作孽。”
我这是,要死了吗。
安安,对不起,还欠你一百块,要是还能再见到你,我要还你一千块,一万块,不,还不够——
那就,一百万吧。
伴随着枪声的响起,经历了短暂太阳穴被烧灼的痛苦之后,严学真便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尽数消弭化作一片混沌的领域。
“一百万是,这么来的吗。”尚安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这里基本上可以说能包的都包了,只要你有意就完全没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给你钱的多少合同上说是依据实际情况而定,实际上都完全随严学真他本人高兴。只要你愿意,别说一百万,你要一千万一个亿他都能给你整出来。不过我并不赞同他随自己高兴这一点,但严格说起来他那样做也并不算违反合同条例,我也并不好说些什么。”
“我以为是,每个人重生之后都能拿一百万。”插在牛排肉上面的叉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尚安的愧疚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地府的金库也遭不住,现在你们人界烧的冥币数额越来越夸张,十个亿百个亿的来还一捆一捆的,谁受得了,通货膨胀到都要靠科学计数法来算汇率了,这些年不允许通过烧东西来祭祀的条令出来之后情况才稍微缓解了一点。那些魂也真的是,转生了不跟家里人说一声,要是他们知道给自己祖先烧的东西全进了其他人的腰包,真还不会被气死过去。”
“噗。”尚安听华藏这么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甚至想接一句然后被半生不死的人拿在手上挥霍,方才有些沉闷的情绪也释放了不少。
5月18日
总而言之,华藏也想尽可能的保住这项业务的同时,把严学真也给保住让他当自己的,活靶子?尚安不太明白这件事情对严学真本人而言是好是坏,不过既然不是想让他死掉,总体而言兴许会是一件好事。
要是这件事情办成了的话,华藏这边针对自己能不能继续留下来的问题,也会给自己美言两句。
为了不让严学真多想,尚安没有和华藏一起回去。她找了家鞋店买了一双舒适的运动鞋,再随手抓了一件白T恤和牛仔裤更换成比较日常的打扮。天气逐渐热起来之后,夜市的生意也眼看着越来越好。没事在这种充斥着吆喝声和烟火气的街道走一走,便能起到催眠的作用——让自己觉得,剩下的日子还有很多。
不知不觉便又来到了学校附近,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学校还没有放学吗,看这些孩子出来赶紧买点吃的又回去的人的样子,他们应该就都是应届毕业生了吧。不知不觉距离高考就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一次现在映入自己眼帘的这些人十几日之后又会几家欢喜几家愁。
“尚安?”
“胥海。”尚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欣喜地转过身去,自己在这个世界能称得上熟人的人屈指可数,任何一个的存在于现在的她而言都弥足珍贵。
“那个,你来我们学校附近是,做什么?”胥海挠了挠头,似乎是努力想要寻找一个话题。
“刚才和认识的人出去吃了顿饭,吃完了之后就出来随便走走了。还有半个月多一点就要高考了吧,每天都还是那么晚放学吗?”
“不,从十五日的时候就每天八点钟一到就放学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开始越来越少,要留出时间给我们自己复习。”胥海嘴上说着作业少了不过他的书包看起来也没有轻多少。“对了,我们学校附近那个阿姨卖的钵仔糕你吃过吗?如果,如果不介意的话……”他从手中提着的袋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装着两个钵仔糕的小饭盒,“我五点半吃晚饭的时候买的,现在品相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我买了一个白糖味和一个红豆味,你喜欢哪一种?”
“这,这是你要带回去自己吃的吧,我这样突然拿一个走,真的好吗?”
“有的东西一起吃起来才好吃。以前我妈妈只给我赶车钱的时候我就喜欢悄悄省下来买点这个吃,后来有了公交卡之后这唯一的乐趣就彻底没了,现在我想吃多少都可以,但是,总找不到以前偷偷吃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明明我们两个之间可以和正常的母子一样相处……
为何偏偏要走到现在那种地步。
“那,我就不客气了。”尚安拿走了一个白糖味的放在嘴里仔细品味,不得不说那位阿姨做的钵仔糕真的称得上是软糯的当,能品味到白糖的味道的同时还不会太腻,其他水果味的钵仔糕也是看得见果肉颗粒的真材实料,虽然价格一直以来都比同行的贵上一两块,但这照样妨碍不了她络绎不绝的生意。
“用料还是那么实在啊。”尚安将竹签上面沾着的料都一鼓作气用牙齿刮了个干净。
“今年高考完过后,那个阿姨就不做了。”
“诶?为什么啊?”虽然这个消息对尚安的影响并不大,但她依旧觉得十分震惊。一家在你楼下开了十几年的小卖部有一天突然关门不做了带来的冲击似乎也莫过于此。
“她孙女七月份要生孩子了,生了以后她就要专心在家带孙儿。六月八那天凭借准考证可以免费从她摊位上挑一个钵仔糕。在那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了。”漫步在灯火正旺的街道,两人总感觉内心的某一个角落被凭空挖去了一块似的,不痛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以为有些人是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但是……”胥海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被蚊虫环抱的路灯,嘴巴微张后又将脑袋低下来,“没什么,忘了我说的话吧。”
“她当然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咯。”
“严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