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漪不知所措地在一边看着。
他们很少很少吵架，这偶然而狂烈的一次，让漪漪迷顿住了。
眼见他们真的要打起来，才后知后觉地走上去，低声哭喊，“爸，妈，我求你们，求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漪儿啊，你怎么了？”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响彻起来。
父亲连忙扔掉手里的平底锅，走到漪漪面前，紧张地托着她的脑袋，将她的下巴往上扬。
看见父亲手指上的红色血迹，漪漪才知道，她流鼻血了。
出血，这个词对如今他们家来说，太敏感太可怕了。因为这是白血病的一个主要症状。
那时，漪漪被父母慌张地送到出租车上。
她和母亲坐在后座，她呆呆地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和弟弟一样得了一种病。
那时，十六七岁的女孩，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恐惧。
被急匆匆地送到医院，检查后，漪漪一切正常。
医生只说可能是因为这孩子太压抑了……
父母放下心来，也不吵不闹了。
顺顺利利地空出新房，就低价出售。
再到后面，老家镇上的住房门市都买光，还是难以维持。什么治疗都用尽，他还是反反复复，未见明显好转。
可是，漪漪发现，那小霸王居然在这样的日子下，越发懂事。
很乖很乖的，对她说什么，姐姐，我好了，会给你唱歌弹吉他……我以后会考虑把好吃的，多让给你一点点……你自己那，也绝对不能允许男孩子欺负你，因为你是我的姐姐……要是，要是真的走了，就麻烦你照顾爸爸妈妈……
还说什么，爸爸妈妈，如果，如果我没好，你们以后还要生一个男孩子的话，一定别惯着，多宠着姐姐点……我对不起你们，我爱你们……
弟弟离开的那天，漪漪想，原来真的有这种事情，很多很多的人，倾尽全力，却不能挽回什么。
可是，是不是能从一开始就扼制事情的发生？
第 21 章
回忆完曾经的点点滴滴，漪漪目光空空地举起啤酒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
孟峙林沉沉地望着她，不断回想着她的话。
——我弟在天上看着，我敢昧着良心吗？
已然忽视她拿起酒杯。
见端起满满一杯，才眼疾手快地拿住她的手臂，沉声说道：“别喝了。”
“我想喝。”漪漪不悦地皱眉，这个时候，只有酒精是最好的麻醉剂。
怎么能不让她喝？
强硬地拿过她手中的酒杯，孟峙林递给她一串羊肉串，柔声说道，“下吃喝，吃点东西……”
瘪瘪嘴，有点不情愿地拿过羊肉串嚼起来。
嚼肉串的声音在他的耳中沙沙作响。
孟峙林定定地盯着她，不再说什么，不再做什么，只那么□□裸地盯着她。
吃着肉串，漪漪发现，他好像又犯病了。
不知道人家会不好意思吗？
低头，快速地吃几口，把肉串吃完。
说道，“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爸妈该出门找人了。”又招手喊道，“老板，结账。”
“好嘞！”老板过来算好钱，“一百零八，一百吧。”
时漪漪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元，孟峙林站起身来，伸出手臂。
温暖的手掌按在她的手背上，阻止她付款的动作。
漪漪心头一跳，缩了手。
孟峙林付好钱，勾勾唇，“走吧，我送你。”
“……”漪漪心思荡漾，缓缓起身往回走去。
一路沉默，两人都没有再交谈什么的，仿佛今晚的心里事已经说尽。需要一些时间去理解、消化。没走到一会儿，两人回到时漪漪家农家乐外面。
时漪漪低着脑袋，说了声，谢谢你，走了。
“漪漪……”刚迈开一步，孟峙林忽然叫住她。
转身抬眸，疑惑地盯着他。
孟峙林目光幽幽，似淌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河流。
一步，两步，靠近她，在跟她一尺之隔的距离处，停下。从容不迫地弯下身子，颤着心跳凑近她。
沉俊的脸容在眼前不断放大，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漪漪忽然感到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有那么一刻的窒息。
没有犹豫地，贴上她的唇瓣，轻轻地擦过。
温温柔柔的滑动触感，似带着最神奇的魔力，牵扯住她唇瓣上所有的敏感的神经。
如遭电击般，时漪漪瞪大眼睛，红透脸颊。
痴痴地盯着他一刻，后知后觉般后退身体，躲远一点。
慌张地，震惊地，愤怒地盯着他，半天，才憋出，“你……无耻……”
定定地看见她，孟峙林心脏砰砰跳。
思考着，该怎么做，他现在该怎么做。
情感论坛里好像提到，当你做错事情后，一定要表现得很无辜，很懊悔，很可怜的模样。嗯，就是这样。
于是，他很快模仿出一副被主人抽了的小狗模样，“对不起，我……”
本不想这么不要脸的，可是今晚，他实在太想了，太想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里，亲吻她一下……把他的温暖传递给她，去融化她内心的悲伤。
看着他那副模样。漪漪心想，呵，这人可真会装啊。
不知道的人，怕是还以为是她非礼了他！
可是人家这就主动认错，她能……怎么办呢？也不好再扇他一巴掌了吧？
只好同手同脚地逃回家。
漪漪失神落魄般走到二楼，时母拿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正准备给她送过去。
却看见她穿着外套从外面回来，“漪漪？”
是母亲大人。漪漪立刻清醒不少，硬着头皮迎上去，“嘿，妈，我回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时母一脸疑惑，“脸咋这么红？”
“呃，刚刚。运动，在外面运动。”漪漪脑子乱转，“太热了，热红的。”
“这么晚了，还出去运动？”
“对啊，妈，你看你做饭那么好吃，我每天吃那么多，我不运动一下，回到蓉城就成熊啦……”漪漪笑笑说着，活动一下胳膊，“运动得好累啊，我回房间休息了。”说着，往三楼走去。
“等等……”时母叫住她。
“还有事情吗？妈妈。”漪漪微笑回头，生怕敏锐的母亲察觉异常。
“吃不吃水果啊？”时母把一盘水果递给她。
吓她一跳，还以为母亲大人会做什么。
“吃啊，谢谢妈妈。”笑嘻嘻地接过母亲大人手中的水果盘，溜上楼。
回到房间，漪漪坐到床边，想起孟峙林今夜那浅浅的，如羽毛掠水般的一吻。以及他那像只小狗，一脸汪汪无辜的模样。
不禁由衷感叹，“流氓，太流氓了，最流氓不过了……”
可是，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对她，她会报警告骚乱的。
为什么轮到他，她除了心慌心乱，也没有其他想法了呢。
啊啊啊啊……
孟峙林矗立在墙边，安然地盯着她卧室的窗户，愣愣地心想，“是不是过于心急了呢……”
又想，“漪漪，对不起啊，质疑你了。”
“叮叮叮……”方存信的来电，打破他的沉静。
“峙林，抱歉。”电话接通后，他再次抱歉。
五奇厂的检测报告出来后，他把文件传送给陆明燃。约摸半个小时后，他接到了陆明燃的来电，除了客套地表示感谢外，陆明燃表示，想介绍个熟人到绿意工作。
他知道陆明燃为人正派，不是会凭借官威，胡乱安人的政府人员。他问了点对方的情况，一问才知陆明燃口中的熟人是时漪漪。
陆明燃跟他挑明，就是环行伪数据的整理人，其实她是告密人，被上面的人发现，被辞退了。很可怜的一个小姑娘，一定会是一位合格的环保工程师。希望绿意给她一个职位。
抱歉后，简单地说明陆明燃的来电内容，方存信问道，“所以，让人直接来绿意面试吗？”
孟峙林点了点头，“嗯。”
“让她什么时候过来？”
“过了五一节，让她先休整一段时间。”
“好的。”
挂断电话，孟峙林看看时间，已经十点。
打开通讯录，他主动联系陆明燃，“陆监，你好。”
“孟总，有事情吗？”对于孟峙林的深夜来电，他多少有些诧异。绿意这位创始人，一直很清傲啊。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好像不屑跟任何人私下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