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沈对视一眼,神色皆是一般无二的莫名其妙。无他,只因他二人都不算是十分在意旁人眼光的,旁人承不承认自己,真的没那么重要。
“苏慕平,你既然如此在意你看重之人的看法,那我问你,前几日他们下山之后,明月山庄的丑事便会传遍整个武林,届时楚兰藉楚姑娘也会知道此事。她可是绿萝坊的弟子,还因为你而力战巫洪涛,你想过她知道真相之后该怎么办吗?”萧焕缓缓地说着。
“别说了!”苏慕平立刻暴喝一声。
原来他的逆鳞在此。沈望舒与萧焕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笑道:“对啊,怎就忘了楚姑娘?想必楚姑娘不想让你听了担心,所以从来都不说。可你也要知道,绿萝坊其他几位堂主一向都与任堂主不睦,自然其他弟子也不大喜欢楚姑娘,她在绿萝坊,原本就是有些受排挤的,何况如今……”
“苏慕平,人家一个名门弟子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就是这样对人家的?”萧焕本想笑笑,可看着身边的沈望舒,却又笑不出来,还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了他的衣角。
沈望舒也不知这人忽然就抽了什么风,但到底没拦着,任由他握住。
“我……”苏慕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望舒更是添油加醋,“即便楚姑娘从不与你诉苦,可你既然真心爱慕人家,总该知道她的境况其实真的算不上好吧?若是不知道,便是你并没有上心。可你若是知道,又知道自己所行之事究竟意味着什么,何必还去招惹她?”
他越说,萧焕的脸色便越差——分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沈望舒当初对他动心的时候,他却从未阻止过,甚至还狠狠利用了一把沈望舒对他的心动……
但苏慕平被沈望舒说得是心神俱裂,根本就顾不上旁人的反应,好容易冷静下来,才苦笑道:“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蛰伏在黑暗里的恶鬼,却不得不披上一张人皮而假装与旁人无异。我也知道一旦叫人发现,我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便罢了,更会牵连身边的人,我就不应该对任何人动情。可是兰藉她……恶鬼畏光,却也因着从不曾沐浴过阳光而尤其渴望。兰藉那样纯善美好,又是第一个真心在乎我的人,我忍不住就想靠近她。我知道这样好一定是会连累她的,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所以你现在要为了养育之情放弃楚姑娘了是吗?”萧焕逼问。
“难道我还能选择她?”苏慕平的嘴角微微勾起,成了一个自嘲的弧度。
萧焕便趁机道:“都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当日同姜掌门一道下山的那些,或是改投别派,或是归隐山林,如今都安然无恙了。若是你肯,你也有这机会。那药也是你尽心研制的,一共用了多少除了陆灵枢便没人比你更清楚,如今你只要肯说,便能省了江湖中人多少力气,你当真不肯以此换取楚姑娘的谅解?”
“我……”苏慕平的眼神在挣扎。
“慕平,做什么白日梦呢?”阴暗的囚室里忽然就透出一道强光,然后,陆灵枢款款而至,轻蔑一笑,“其他弟子能顺利逃脱,只是因为他们并不曾参与此事。而你,虽非首恶,却是最重要的从犯,但凡死去一人,你手上就有半条命,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
诚然,萧焕与沈望舒是在骗他,不过是想从这囚室里混出去。只是陆灵枢是老江湖了,一眼便能窥破他二人的小九九。
陆灵枢看了他二人一眼,“怎么,这样想出去?可你们通风报信也没用了,局势已定,你们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了。”
“不过是为了报仇,何苦牵连百姓?”萧焕怒斥。
陆灵枢却并不理会他,只是对沈望舒笑道:“不过别急,你那便宜爹爹,很快就能来陪你了。”
沈望舒悚然色变,连声道:“什么意思?你把他怎样了!”
“慕平啊,这回你心智不坚,姑且就当做这二人嘴上功夫太过厉害。再没下次。”陆灵枢转身就走,“快些回去,为师还有事要吩咐你。”
“弟子……知道了。”苏慕平垂了眼,满脸的了无生气,跟在他身后出了囚室,再不理会沈望舒与萧焕。
作者有话要说:苏慕平:老子差点信了你们的邪!
第257章 章三一·狂乱
“师兄,前面就到了吧?”拭了一把额上的汗,阮清稍稍停了步子,回身看了看不远处的秋暝。
秋暝拿着手中的简易地图,对照着看了几遍,却始终不曾看出这图上画的究竟是哪一条路,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图委实太过模糊,实在不知应该走哪一边。不若寻个路人问问吧?”
阮清不免有些沮丧,“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路人呢?”
秋暝脸色一沉,“抱歉师妹,害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
“师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分明是我自己想跟着你出来的。本是同门就该互帮互助的。”阮清又连忙开解他,“哎,那里是不是有个樵夫?待我上去问问他。”
顺着阮清所指的方向,秋暝当真看到了一个人,身着一身玄色短打,头戴竹笠,身上背着一捆枯枝,看着还真像个樵夫,便对阮清道:“还是我去吧。”
不过他二人终究是一道上前去,问那挑着柴的汉子,“劳驾问一句,请问要去往此处,应当怎么走?”
那汉子倒是十分热情,“这里的路不大好找,难怪你们两个外地人找不到。顺着这边一直走,走到底就是了。也不是很远。”
毕竟人生地不熟,二人千恩万谢,便连忙朝着那樵夫所指的地方去了。
只是没走多久,阮清便脚下一个踉跄,秋暝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怎么了?”
“师兄没觉得不适么?”阮清有些蹙了蹙眉,“我……身子发软,使不上力气……”
秋暝也皱了眉,“的确略有不适。但此地瘴毒弥漫,或许是毒气所致。师妹,你且先在此歇息,我去去就来。”
“师兄说的哪里话,既然是一道来的,自然是一道去看。”阮清决绝地摇了摇头,“我们二人一道,也好有个照应。若是分头行事,任谁遇到麻烦都自顾不暇。”
秋暝以为她说得有理,稍稍犹豫片刻,便点了头,“好吧。不过你不可逞强,一旦坚持不住,便即刻告诉我。”
阮清立刻点头,“师兄放心,我不会拖累于你。”
二人沿着那樵夫所指的路又走了一阵,但见身周的林木依然茂密,却与先前进来的时候不大一样。外间的树木都不算高大,却显得生机勃勃,树叶青碧,长势喜人。只是越往里走,所见的树木便越发高大粗壮,树叶越来越小,颜色也渐渐由绿转蓝,甚至隐隐可见里头那些泛紫的。
而秋阮二人也越发支持不住,须得相互扶持着,才能勉强前进。身子越来越软,眼皮也越来越重,内息不继,经脉鼓胀。
在来之前,孙鹤清是给了不少避毒丹的,他们二人也并不觉得自己就多与众不同,还是按照吩咐老老实实地服了药。只是这回都加大了计量,也仍旧抵挡不住那无法忽视的不适之感。
“好……好厉害的瘴毒!”阮清感叹了一句。
秋暝却是心下生疑,“我们……会不会是走错路了?”
阮清也睁大一双美目,“应当不至于此。许是那药材金贵,专生在那些毒气厉害的地方,也免得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随意摘了去。”
秋暝脚下一个踉跄,却苦笑道:“看来我等也是心怀不轨的,否则……前面那是什么?”
“好像有个人?”阮清也顺着秋暝所指的那团黑影凝神看了半晌,说话间却是不能确定的。
只是那边的黑影也不劳烦两个几乎不能行动的人自己来看,倒是缓步走了过来。
“唔,好重的药气!”秋暝低呼一声。
然话还没说完,他却觉得衣袖一紧。低头看时,却是阮清忽然抬手攥住了他的袖口,面色变得苍白,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哆哆嗦嗦地道:“师……师兄!是燕惊寒啊!”
正巧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从一头蓬草似的乱发之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血红的经脉密布,嘴唇乌紫,一双眼黑沉沉的并无焦距。
只是那五官,却赫然是前太华少主燕惊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