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个陷阱,若是一句说不好,又是一个把柄。韩青溪索性选择缄默。
燕惊寒本来也不是要她说话的,“先前在下问了一句话,诸位还记得么?在那次武林大会之前,整个武林几乎都不知道九嶷宫这样一个门派的存在,它又不像几年前的倚霄宫那样的的确确是罪行累累,那么为何整个武林正道还会如此兴师动众地远赴南疆呢?如今武林正道虽没有盟主一说,但松风剑派是第一正派,那么掌门所说之话自然是一呼百应,堪比武林盟主。倘若松风剑派的掌门说九嶷宫是个罪不容诛的魔教……”
“姓燕的,你的意思是我外祖颠倒黑白么!”岳澄实在忍无可忍,“即便我外祖威望颇高,可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难道是没长脑子的傻瓜,松风剑派说什么便是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燕惊寒也并不曾生气,只是竖起一指轻轻晃了晃,“能当上十大门派的首脑,的确也不能是傻子。不过面对九嶷宫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门派,若是松风剑派拿出的证据足够有说服力,便也容不得他人不信。更何况,那九嶷宫的宫主还在武林大会上一举伤了这么多前辈呢。”
“你是说我们松风剑派弄虚作假?”岳澄气得简直要将一口牙咬碎。
“在下可不敢这么说!”燕惊寒耸了耸肩,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只是松风剑派放出的消息,先说慷慨赠药的沈千峰是魔教妖人,后又召开武林大会要商讨如何处置。沈千峰是九嶷宫主的爱子,听闻他被羁押,自然是要全力来营救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踏足中原与武林正道起冲突吧?说起来,当年倚霄宫横行无忌之时,多少前辈都对此不发一言,还得考一个小辈出马才摆平此事,究竟是为什么?多半是觉得对沈千峰心中有愧吧?那么沈千峰究竟为何会成为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也很有些意思啊。”
“你……”
燕惊寒忽又走到沈望舒跟前,“说起来这也算是十大门派的丑事,我等小辈不好妄加评论,不过明月山庄立派不过数年,又一向与世无争,总能来评评理吧?”
评什么理?这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往这浑水里趟。不光是沈望舒等人,连叶无咎都闭紧了嘴,连连摇头。
萧焕沉默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皱紧一双浓黑的剑眉,直视着燕惊寒,“燕少侠,明人不说暗话,方才你铺垫了这么多,总该说说正事了吧?”
第115章 章十六·祸起
“家父说喜爱音律之人,性子都会和缓些,萧少侠怎的如此性急?”燕惊寒嗤笑一声。
但眼下没人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太华少主或许素日是狂傲了些,但也绝没有这般看不懂人眼色的时候,明知道这群人累了许久,根本不想和他多说话,却还在此喋喋不休地缠人,若说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恐怕没人相信。
见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燕惊寒才敛了笑意,终于不再卖关子了,“好吧,看来诸位也没心情和在下啰嗦,那在下就长话短说了。此番薛无涯杀人劫财,其实是冲着松风剑派去的,这个大家没有异议吧?”
原本韩青溪是不承认的,岳澄他们也不会承认。只是绿萝坊的弟子们都缄默了——绿萝坊与松风剑派亲近归亲近,但终究是个独立的门派,并非附属,本门遇到麻烦的时候求助于松风剑派倒是无妨,不过松风剑派扯上了麻烦……谁还愿意与他们有难同当啊?
燕惊寒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而后又笑了起来,“薛无涯无端端的,为什么要针对松风剑派?自然是因为九嶷宫。可当年九嶷宫出事,也并非松风剑派一派之力所能及的,薛无涯为何不找其他门派?不过是应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罢了。”
岳澄怒目而视,“你胡说八道什么!”
“在下说错了?敢问岳小公子,各大派围攻九嶷,是不是因为松风剑派的缘故?若非江掌门召开武林大会,别家是如何知道有这样一个门派,又如何会在武林大会上损兵折将从而被卷入这一场纷争呢?”燕惊寒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在下说句不客气的,九嶷宫,分明就是被松风剑派所毁。”
岳澄大吼:“怎么,你想替魔教说话?”
“魔教不魔教的,不都是你们一家说了算么?”有个太华弟子忽然出声,另外的师兄弟也齐声附和着。
燕惊寒倒是没帮着九嶷宫说话,毕竟为魔教翻案,吃力不讨好,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九嶷宫既然是武林正道共同认定的魔教,而在下身为小辈不曾亲见,也不好说前辈们都判断错了。可是九嶷宫一向龟缩南疆,从来不在中原地界上作乱,没有松风剑派牵头,其他门派也不至兴师动众地前去讨伐吧?诸位,回去问问门中掌门或者长老,在讨伐九嶷宫之前,江湖上都已经消停了多长时间了,为何偏偏要惹出这么一桩事来?”
其实这也是沈望舒百思不得其解的。
若说当年的九嶷宫如同倚霄宫那般凶名在外也就罢了,被各大派围剿也实属罪有应得,若不是萧焕还牵连了他自己和亲近之人,说不定生完书还要拍手叫好。可九嶷宫偏安一隅,倘若不是沈千峰下山遇到了岳正亭,都没人知道这个门派,他们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地来潇湘发难呢?
“燕少侠,小女可是记得,当年围剿九嶷一战中,太华门也是出力不少的,敢问一句,少侠这是觉得自家门中长辈都疯了不成?松风剑派说一声,太华门就跟着去了?”韩青溪不太认同。
“江掌门的威名,那时候江湖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说起来岳掌门能有如今的势头,还是托了江掌门的福。”燕惊寒有些嘲讽地说着,“江掌门即便拿不出个像样的说法来,只要一声令下,各大门派的弟子也会跟着他全力以赴。何况江掌门言之凿凿地说那就是魔教,还训诫正道弟子就该匡扶正义,韩姑娘说,谁敢不听?”
萧焕冷眼瞧他,“燕少侠,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说我松风剑派自作自受吧?”
燕惊寒又换了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可不敢!萧少侠,红口白牙地冤枉人啊!在下只是想说,二十多年前的武林之乱,与松风剑派有莫大的关联。数年之前为祸武林的倚霄宫,也算是被此次打乱逼出来的。至于今日之事,却不是九嶷之事的遗曲么?”
这与口口声声地说松风剑派自作自受有什么区别?沈望舒算是明白了,燕惊寒就是冲着给松风剑派找麻烦去的,不,找麻烦都太轻了,只怕他这次是想颠覆武林正道多年以来的势力划分与格局排位,可谓野心不小。
萧焕的眉心都压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来,他沉声道:“明白了,燕少侠的意思是,千错万错都是松风剑派的错。即便都是松风剑派错了,燕少侠又意欲何为呢?”
“萧少侠,听闻你在门中可是执掌刑罚的高阶弟子之一,想必对武林公义应当十分熟悉的吧?”燕惊寒从容不迫地说着,“此事缘起,莫过于当年江掌门召开武林大会,率领众门派围剿九嶷了吧?可九嶷宫正邪难辨,只是江掌门之言……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恃强凌弱、兴风作浪,这么说可没错吧?”
“放肆!”原本最该生气的应当是岳澄,事实上他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衣袖一绾,已经摆出了要上前去一顿暴打的姿态了,但萧焕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语气严厉而神色冷肃,都能把人吓一哆嗦,“燕少侠,请注意你的言辞!江掌门乃是我松风剑派的先代掌门,他的是非功过早在身故之时便已有定论,岂容你在此污蔑!”
燕惊寒倒是无所谓,懒懒地抬了抬手,“好,死人不能说,那咱们就说说活人吧。岳掌门被冤枉弑师的时候,是沈千峰鼎力相助才让他洗刷冤情的这不假吧?可在下怎么听说,在武林大会上,岳掌门却是当着天下英豪的面刺了沈千峰当胸一剑呢?”
竟有此事?众人都大惊失色。
只是沈望舒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这样的事燕惊寒都知道了,他父亲究竟与他说得有多详细!
沈千峰武功颇高,沈望舒是十分清楚的,年幼的时候他甚至还好奇过这人的胸口怎么会留下一道剑伤,这该是怎样的绝世高手所为啊。不过后来想想,或许也并不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人物,只要这人足够亲近,便有充足时间下手。岳正亭也恰好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有可能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