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颤抖着,往后挪了两步,有点不敢去看夏轲的脸,这人瞧着沉默寡言,动起手来,果然是快狠准,完全符合老掌门说的那句“人狠话不多”!
草地上,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梦境也随之坍塌。
眨眼间,他们回到了现实。
夜晚的风,沁凉,迎面拂来,带着一丝入骨的寒意,秦述慢慢睁开眼睛,火堆另一边,浑身几乎跟黑夜融为一体的男人正垂眸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侧半米开外,粉色衣裙的媛媛女侠在幻境和梦境的双重折磨下,依旧目光呆滞地坐着,却一点儿也不安分,时不时地上演一出浑身抽搐的戏码。
而另一边,紫衣男和白衣男这一对好基友,秦述实在不忍直视:天黑之后就在草地上“玩耍”,难道是那两人的特殊癖好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上演如此火辣辣的一幕,还伴随音效表演,实在让人有些扛不住。
非礼勿视。
秦述连忙回过头来,将注意力转向自家小橘猫,一脸安逸地躺在他怀里的毛团子,睡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姿势妖娆极了,也瞬间治愈了他受伤的心灵。
“秦述。”火堆另一边,夏轲忽然出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夜晚的凉意。
“在!”秦述下意识地应道,有点小小的紧张,一抬头,迎上男人探究的目光,深沉如水。
到了真正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夏轲梦境里发生的一切,照理来说,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虽然对方瞧着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可最后那一剑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还是抹不掉。
所以,小心一点不会有错。
“怎么了?”少年微笑着问,眉眼弯弯,笑容纯真,没有过分地讨好,也没有刻意地亲近,就像面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性格使然,令他从来不会将烦恼写在脸上。
夏轲静静地打量了他片刻后,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秦述没有撒谎。
虽然他挺早就从自己的梦境中走出去了,无奈,他迷路了,跑进了别人的梦境里。
“嗯。”男人微微颔首,确认他并未撒谎后,没再继续说什么。
倒是秦述有些不自在起来,方才他好不容易将注意力转向小橘猫,把身后那喧哗的背景音给屏蔽掉了,这会儿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占据了他的大脑。
作为一个为了自保,一心想把自己那点不安全隐患解决掉的雏,如此“天赐良机”,足以让他好好学习一番,理应是该好好把握机会的。
可他毕竟是个有羞耻心的人,加上夏轲就坐在对面,下意识地,秦述觉得自己还是避嫌为妙,以免被人误会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仿佛终于察觉到现场的不和谐声音,夏轲站了起身,徒手画了一道灵符,灵符刷地飞到了夏媛媛的脑门上,后者便如同提线傀儡一般,笔挺挺地站了起来,又因为身陷幻境无法自拔,脸色痛苦地扭曲、挣扎着。
整个画面看上去异常地诡异。
秦述看的一脸懵,震惊地张大眼睛:刚刚那道飘在半空的鬼画符,是怎么出现的?变戏法吗?这真的是老掌门说的武侠小说的世界吗?
“走吧。”夏轲淡淡地瞥了眼目瞪口呆的少年,言下之意,倒是不介意让对方抱一抱他这条金大腿。
秦述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抱起包裹,揣着小橘猫,连忙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在星光微弱的照明下,继续登山。
这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精神!秦述忍不住感慨,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真没有自虐的打算,早睡早起身体好,他在月半宗的时候,早已跟随老掌门养成了老年人的作息。
可是,夏轲才是大佬,大佬都没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休息之上……
秦述这时终于清晰地体会了一把,老掌门说的“炮灰命”,弱小可怜无助又穷苦的炮灰,在任何一个强者面前,连反抗的力量都是如此地渺小。
默默地往心底流了一把辛酸泪,炮·秦述·灰认命地紧随大佬的脚步。
黑夜并没有继续太久,不到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天亮了?!
秦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黑黢黢的,果然,天还没亮,他这恐怕是进入了守山大阵的另一道关卡。
如果此时,紫衣男和白衣男也在这里,大约会欣喜若狂,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第四道关卡:学海无涯。
不幸失忆,对于整个世界观的了解都来源于不怎么靠谱的老掌门的秦述来说,这显然是一道难题。
当然,对于还被卡在幻境和梦境中的媛媛女侠而言,这难度明显更大。
而夏轲既然答应了要将夏媛媛安全送到梵空学院,自然也有他的办法,带一个拖油瓶,和带两个的区别,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也正是因为这样,对于自己的现状还懵懂无知的秦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躲过了一场磨难。
这或许便是常言所说的“天生好命”吧?
第009章 躺赢过关
一座六角凉亭出现在秦述面前,四面落帘,隐约可以窥见里面放置着一张石桌,桌上煮着一壶茶。
夏轲率先走了过去,夏媛媛步履蹒跚地紧随以后,秦述左右看看,周围亮堂堂的,又有雾气缭绕,再往远处看,是连绵不绝的群山。
这地方,瞧着挺奇怪的样子,不知是幻境还是实景。
“秦述,跟上。”前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哦。”秦述立马小跑了过去,比起自己这个初生牛犊,对方显然要靠谱多了,既然老掌门在天之灵,给了他这个抱大腿躺赢的机会,他还是好好把握吧。
竹帘掀开一角,亭子里多了个人,是一位满头银发面相和善的老者,坐在石桌一旁,笑容和蔼地抬头看向他们三人:“请坐。”
秦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老者,直觉得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扭头看向夏轲,见对方神色平静如水,反手揭下了夏媛媛脑门上的灵符,后者转身走向亭子的角落里开始面壁思过。
做完这些,夏轲才坐到了老者的对面,有条不紊地端起茶壶,给双方面前的紫砂杯沏上茶水。
媛媛女侠去面壁了,那他呢?秦述犹豫不定,等了又等,没等到夏轲的指示,便干脆杵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接下去的一幕幕,事后秦述每每回忆起来,都不免生出一种“为什么只有我没文化”的感慨。
老者提问,夏轲作答,一来二去,一百来个回合下来,皆对答如流。
咦,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都听不懂?啊那个什么什么,为什么老掌门没讲过?
整个过程,秦述觉得自己像个文盲,明明在月半宗那会儿,他虽然失忆了,好歹也是识字的,不能出口成章,也写得一手勉强能看的字,怎么到了这里,他就感觉自己在听天书呢?
所幸,这天书听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解放了。
待亭中老者消失之后,秦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状态。
“走吧。”夏轲抿了口茶,站起身,姿态从容,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
秦述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莫名地,有点羡慕意识不清的媛媛女侠,面壁思过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不会因为意识到自己是个文盲而产生那么一丢丢的自卑感。
原本对于秦述而言,犹如拦路虎一般存在的第四道关卡,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通过。
与之同时,梵空学院的水光镜前,招生办负责人裘先生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从学府建立至今,还从来没有人能一拖二,带着两个拖油瓶,这么轻而易举地通过这第四道关卡。
因为三个人的时候,要面对的考核,是单独考核的三倍难度。
“裘老,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一旁,小童不解询问,这黑衣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还十分年轻,若是一般世家出身,对于修行之事,定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了解。
“你不认识他很正常,他的身份,说出来可是会吓你一跳。”裘先生神秘一笑,语气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畏,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水光镜中,夏轲三人已经踏出了六角凉亭,继续赶路。
雾气逐渐散去,天色再次暗了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秦述觉得温度明显降低了不少,再一看周围,他惊讶地揉揉眼睛:那几棵并排的树,还有路边的那块石头,石头上的一团暗红色心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