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的鸡算是躲过了这波鸡瘟,损失不大。而农场的其他农户就没这么幸运了,基本除了胡娇娇家全军覆没。农户们叫苦不迭,尤其在得知了陈俊良他们昨天没听白明时的话,直接关了他们,从而造成了大家的损失。纷纷愤慨地冲到陈俊良办公室,找他要个说法。
农户们可不是知识青年那样讲礼貌,一个个大汉把拳头砸在陈俊良桌子上,“姓陈的,你赔我们的鸡!”
陈俊良吓得直缩脖子,“好说好说,都冷静一点!”
“都是你不相信白知青!为什么不相信知青的话?”
陈俊良哭丧着脸,心说平时你们这些庄稼汉不也看不起不接地气的城里知青么?“我没有不相信啊,他……他说什么了?”
一个壮汉一抬胳膊,“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昨天你们大张旗鼓地抓人关人了,谁没去看热闹?农场都在传说白知青得了失心疯,跟陆之远一起杀了生产队的鸡。现在我们的鸡都得鸡瘟死了,就你们生产队的鸡没死,你当我们是傻子啊?肯定是你们提前知道了,提前杀了生产队的瘟鸡,说你是不是提前知道?”
“就是!是不是提前知道!”
陈俊良的辩解被无力地淹没在农户们的声音里。
今天闹鸡瘟,大队所有人也都没心情干活了,大食堂暂停一天。
胡娇娇焦急地等了一天,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也不知道自己散出去的消息有没有用。
杨玉乔淘好了米,准备生火做饭,看见女儿独自坐在山楂树下,望着不远处的小房子。
“明时还没回来啊?”
胡娇娇摇了摇头,杨玉乔也知道劝不动她,也就叹了口气,过去继续做饭了。
这是胡娇娇第二次体会什么叫心急如焚。上一次是生病醒来,听说白明时犯错误,被带走到南山农场。
这个年代的爱情似乎格外纯粹,没有掺杂那么多的物质。让她觉得格外珍贵。
山楂树上的小果子几乎都被摘光了,只剩下泛黄的叶子。秋风正浓,吹动大草甸子层层绿波。胡娇娇手里拿了一根小树枝,在树下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时’写得太难看了。”
胡娇娇闻声,一抬头,就看见白明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眼面前,笑着看她。他很少像今天这样,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明时哥!”胡娇娇扑上去,直接环住了白明时的脖子。
白明时一愣,这是大白天,还是在家门外,愣了几秒之后,他也释然了,大大方方地也抱住了这个娇俏的小人儿。
“怎么?才分别一天就想我想到写我的名字?”
“嗯!”胡娇娇重重地点头,此时听到他温柔沉静的声音就在耳边,才觉得心里真正踏实下来。
“没事了。”白明时轻轻拍着她的背,在耳边低声哄着,就像在对一个小孩子说话那般小心呵护。
过了很久,胡娇娇才松开手臂,像一只树袋熊一样从白明时身上分开。
抽搭了几下鼻子,带着哭音不满地道:“你下次再瞒着我自作主张做一些事,我就跟你绝交!”
“好,都听你的。”白明时轻轻笑笑,向她伸出了手,却被胡娇娇一巴掌拍开,嗔道:“洗手没?刚接触过病鸡。我去给你打水洗手,最好洗个澡,去去霉气!”
白明时笑了,望着胡娇娇明明担心却又为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水舀子悬在白明时的手上,清凉的水冲干净了手上的污垢。
“喏,用这个擦擦。”胡娇娇递过来一块香皂,一股子好闻的花香味直扑白明时的鼻子。他记得这个香味,胡娇娇常用这个洗澡。
在他出神的须臾,胡娇娇已经将香皂塞到了他手里,“愣着干什么?我妈饭都做好了。”滑腻腻又清香的香皂握在手心里,像少女的肌肤一般丝滑,白明时沉醉在这香气中。也不知是因为香皂太香,还是让他想起了用香皂的人。
泡沫在手上摩擦着,摩擦了许久。直到一瓢冷水冲下来,冲走了手上的香皂沫,白明时才冷不丁地回过神。
胡娇娇将剩余的水泼在泥巴地里,嘟着嘴不满道:“你还洗上瘾了!快去吃饭!”
白明时咧咧嘴,“我去叫上陆老师一起。”
饭桌上是香喷喷的板栗烧肉,蒜台炒猪大肠,还有一盘凉拌黄瓜。
胡娇娇给陆之远和白明时都斟上了自家酿的米酒,露出了甜甜的酒窝,“今天一定要喝一杯,去去晦气!”
陆之远的眼睛湿润了,感慨万千,“这几年我因为各种原因被关、被批多次,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时间一长也麻木了。昨天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扛下了这事。我想,小白还年轻,他不能像我一样走我的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能洗脱这次事情的冤枉。”
他将酒杯递到胡娇娇和杨玉乔跟前,“小杨女士,谢谢你冒险来给我送的被子和栗子。”
杨玉乔脸红了,陆之远的风度和那句“小杨女士”的称呼,是她这么多年在乡下从未得到过的尊重,也是她听到的第一句谢谢。她也端起了酒杯,一言不发红着脸喝了下去。
县里这一片的大队,都闹了鸡瘟,只有南山农场保下来的鸡最多,就等于是保住的公有财产最多,为此还受到了县里的表扬。经历了这么一波,知青在南山农场的地位也直接拔高了。
原本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难免有些意见不合的时候。现在却意识到不但要团结,还要发挥他们的力量。
陈俊良正在办公室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大红花和表扬信,办公室里就闯进了十来个知青。
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卷起了袖子,和上次闹事那些粗人不一样,这些知青有理有据,嘴皮子利索,直接把陈俊良堵在了门口。
“为什么上头表扬了,没有表扬我们白知青?不是他提前预警,咱们生产队能躲过这一遭吗?”
“你是不是把功劳独揽了?”
“对,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们就去上面反映!”
听到这个,陈俊良终于急了起来,“别吵别吵,谁说没有说法,有说法啊!”
这帮子知青可不好糊弄,你说给说法,他们就必须看到结果。不然真能给你一层一层闹上去。
陈俊良灰头土脸,答应给上面打电话。
处理的结果是,白明时这次算是将功补过,之前装瘸躲避生产劳动的事就既往不咎了。住的地点也从牛棚旁的小房子被安排到了知青宿舍,而对陆之远也开了点脸面,让他从牛棚住到了白明时搬出去的小房子里。
第48章 肉丝面,菜饺子
没过多久, 四人|帮被粉碎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农场里的消息虽然后知后觉, 但也在大喇叭里得知了这一大快人心的消息。
知青们欢呼雀跃, 最高兴的莫过于陆之远了。多年前, 他因为说了一些话得罪了那些人而获罪被关到牛棚里来, 现在终于证明了他说的是对的。一个一米八几的中年男人, 竟然抹起了眼泪。
这一年的春节, 是胡娇娇和杨玉乔母女过得最欢实的一个年。
大年初二, 杨玉乔特地划拉了些冬天和胡娇娇腌制的酸辣白菜、腌萝卜干、冻柿子, 又做了老人穿的棉鞋, 和胡娇娇搭着拖拉机一起进了城里, 打算去杨玉明家拜年。
同行的还有南山农场的知青们, 这些知青有的家距离遥远,有的不方便回去,只好央求着大队,过年给拉一趟拖拉机带他们进城去逛逛。胡娇娇也是跟着沾了光了。她们母女两个人瘦, 挤在人堆里不占地方, 就这样满满当当一车一起高高兴兴地进了城。
“哎,白明时,你不是不好凑热闹么?今天怎么也跟我们站一块儿了?”一个男知青爽朗地说道。
白明时淡淡笑笑,没有讲话。
旁边另一个男知青快人快语,“唉,你个傻帽儿, 没看见人家小胡也在拖拉机上吗?人家是一对儿,难不成你还想拆喽?”
一车人哈哈大笑,打趣得胡娇娇满脸通红。本来两个人还站得有点距离,偏偏几个知青互相让让,把他俩往一块凑,就这样挤到了一起。
“过来过来!”
“我不站这儿!”胡娇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往别处闪躲。白明时看在眼里,却在心里笑,平时这丫头要多主动有多主动,回回都让他心里悸动不已,没想到她也有脸红不好意思的时候。趁她闪躲,白明时却冷不丁一把把她向自己拉靠拢,紧紧用手臂环住。胡娇娇吓了一跳,又是羞臊,又是紧张,忍不住仰起脸用眼睛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