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会做饭?”田晓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完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又尴尬。这乡下的妹子比不得她们有些城里来的知青,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很多都是六七岁大还没灶台高了,就会跟着打下手了。
胡娇娇笑笑,“别的不说,做菜我可是拿手。我爸胡守义之前在公社大食堂当过大厨呢!”
提起胡守义,知青们纷纷眼前一亮,他们当然听大队书记他们说过。那时候公社还吃大锅饭呢,胡守义愣是能颠得起那么大的锅,将一口锅里炒出来的菜吵得咸淡匀称,香得人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本来干活就累,吃了胡师傅的饭想吃得更多了。
就前几天,一起干活的一个老汉还提起过,哈喇子都要下来了。
田晓萍将信将疑,“行吧,就带你过去试试吧。你要是做不好,还浪费了我们的油盐,这些黄鳝我们可是一条都不让你拿走啊!”
第10章 蟹肉粥,炒黄鳝
一行人一路高歌着,兴高采烈地往知青宿舍走去。
太阳落山后,待在宿舍里洗衣服、打扫卫生的几个女知青已经等得肚子咕咕叫了,稀饭也已经煮了,就等着黄鳝下锅。
待看到跟在后头的胡娇娇,罗敏君皱了皱眉,十分不悦地问道:“她怎么也来了?这是我们知青点。”
赵子林最看不惯她那副目中无人、口气大的样子,旋即怼了一句,“知青点就不能邀请老乡来坐坐?下乡的时候组织都是怎么说的?要与乡民融为一体,都是我们的亲人!”
罗敏君嘲讽地鼻子里哼哼,“亲人?你干妹妹?”
田晓萍知道这二人平时强势霸道惯了,便出言制止道:“我们去捉黄鳝,看到胡娇娇因为掏鳝洞被螃蟹夹了手。钱勇他们就打算从我们捉的黄鳝里分她几条。她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什么力也没出,我们也不乐意,所以商量了一下,今晚由她来给我们做黄鳝。”
“凭什么?她也配!”罗敏君尖酸地喊了出来。
赵子林也不客气,“她不配你配?来,你来,我们大家把锅和勺都让给你,让我们的罗知青给我们做一次菜,我们也期待已久很想尝尝。”
罗敏君心虚地红了脸,在知青点,大家都商量好了,做菜、搞卫生这些生活琐事都是轮流做。不少男同志不会做饭,就负责去弄食材,譬如今天去捉黄鳝打牙祭;大部分女知青都承担了做饭的任务,可唯独她是不参与的,因为她不会,也不打算学。因为这个,女知青里不少人都对她有意见,认为她搞|特殊。
“那也不能让她干,你们瞧她长得那个样子,再听听村里人都是怎么说她的。她会做饭么?好不容易吃顿带肉的,回头再给她弄砸喽。”
“弄砸了我赔大家黄鳝和螃蟹。”胡娇娇目光真诚,笃定地道。
原本田晓萍还对胡娇娇有点偏见,可今天接触过以后,对她的印象却是大为好转。不但有礼貌,还通情达理,于是便按下了罗敏君的话头,转身对其他知青道:“大家也都饿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做菜吧。”
肚子的饿与对黄鳝的馋,很快就占了上风,谁还管做饭的这个人是谁?更何况胡守义的大名,在任家庄乃至整个铜钱乡都是响当当的,父亲手艺好女儿也不得差到哪里去吧?
胡娇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篓子里扭曲着身体的黄鳝,心里有些害怕。
田晓萍看出了她的心思,走过来对她道:“你手指被夹了,黄鳝就不用你来杀了,让他们男的来。你说,要什么别的菜,我们现在洗。”
胡娇娇真心实意地对田晓萍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脑子里飞快地回忆昨天在菜谱上见过的那些方法,考虑到材料有限,她便挑选了最简单的一种做法,“要蒜、蒜台、韭菜、青红辣椒,要是有酱豆子就更好了。”
田晓萍和另外一个女知青相视一眼,面露为难,“其他的都有现成的,就是酱豆子没有,得去找乡亲们借。”
胡娇娇眯了眯眼,“不用去,我知道哪儿有。”送给白明时的那罐子辣椒酱里就有些许酱豆子,用那个酱来当酱料,再好不过了。
陶敬军已经扶着白明时回宿舍了。胡娇娇走进来,笑盈盈地道:“白大哥,能不能将我送你的那罐蘑菇辣酱借我做个菜?”
“不给。”白明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胡娇娇一愣,心里骂道:拒绝得这么干脆,连假客气都不装一下,真是个难搞的怪人!
可一想到东西已经送出去了,自己是在求人,胡娇娇又语气放柔了几分,“就挖一勺,用完了还你。”
“一勺也不给。”
胡娇娇眼珠转转,讨好似的道:“那我今天挖一勺算借的,明天我就换你一罐子新的。一勺换一罐哦!”
似乎最后一句话让白明时动心了,这回他没有立刻出言拒绝,而是沉默了几秒,终于扶着桌子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向自己的床铺,从床里面掏出了那个罐子,送到胡娇娇手里。
胡娇娇看到罐子后,当即哭笑不得,那罐子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还真就剩一勺这样。一个人一天之内是怎么把一罐辣椒酱给吃没的?当零嘴吃的吗?
陶敬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吃得多,吃得多……不过小胡你这酱做得可真是太好吃了,那蘑菇丁你要是不说,我保管以为是肉丁。这窝窝头上抹一点,就着棒子面粥别提有多香了!”
白明时看了胡娇娇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罐子,轻描淡写地叮嘱道:“你说的一罐子,说话算话。”
胡娇娇气笑了,只得点头,“说话算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胡娇娇在转身之前,竟然看到白明时那个家伙得意地笑笑。
材料都准备齐了后,胡娇娇开始着手做菜。她将蒜台和韭菜都切好,青椒切成方块,先将捉到的几只螃蟹洗干净放到煮粥的锅上去蒸。
田晓萍忙道:“不需要将粥盛出来,坐上水再蒸吧?”
“不用了。”
粥锅上蒸着螃蟹,不一会儿那青壳就开始翻红,随着粥的热气越来越浓,金黄蟹膏开始从壳子边缘溢出来,田晓萍几人围在旁边看着,馋得口水都咽了好几口。
大概蒸了个七八成熟,胡娇娇却小心翼翼地打开蒸笼,用筷子将螃蟹一只只给夹出来。热气哈到了受伤的手指,胡娇娇忍不住呼了一声痛,却还是咬紧牙关,拿起菜刀,将螃蟹从当中一分为二,再将螃蟹腿给掰了下来。
金黄流油的蟹膏香气四溢,田晓萍也不知道胡娇娇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见她拿起擀面杖,开始擀螃蟹腿,一下一下雪白的螃蟹肉就被挤了出来。胡娇娇将那蟹腿肉和砧板上残留的蟹膏蟹黄全都一股脑倒进了稀饭锅里,又切了点绿叶菜放进去解腻。
光是这一道道工序,饶是城里来的,田晓萍等人已经是看得目瞪口呆。本来对胡娇娇的厨艺还持有怀疑态度的几人,这下算是彻底心悦诚服了。对她说话也开始热情起来,“娇娇,你看这个红椒切得怎么样?还需要拍蒜吗?”
被切开的蟹,胡娇娇才开始下锅炒,青红椒混着蒜瓣、蒜台、少许韭菜,还有辣酱,香味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连在外面的男知青都按捺不住了,被香味勾得直流哈喇子。
香辣蟹炒好后,黄鳝也杀好了。胡娇娇动作娴熟地将黄鳝切成小段,同样和蒜瓣、蒜台、韭菜一起,却是没放红椒,只放了很少的请教,蒜和韭菜的量却放得多了些。
待两样菜都盛在饭盆里,端上桌子,每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两盆菜,生怕自己下手慢了就被夹没了。
蟹肉香辣、滋味刺激着舌尖;黄鳝却炒得酥烂,脊背上却滑不溜口,差不多的材料,做出来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再就着那锅蟹腿肉和蟹膏味的咸鲜高粱米粥,每个人吃得心满意足。
两盆菜和粥,都□□得一干二净,宛如被进村扫荡了一般。
“小胡,以后你要是能天天来给我们做饭那就太好了。”陶敬军感慨道。
“是啊是啊!”
罗敏君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可不养闲人。”
其他人刚刚吃过胡娇娇做的那么好吃的菜,听到罗敏君这么说,自然都不让起来,“说谁是闲人?你和白明时才是最大的闲人吧!”
白明时放下筷子,淡淡地道:“说她就说她,不要扯上我。我是腿脚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