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在这里,我和你说我想搞技术,却被分在销售部。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让我能和实验室的人一起搞技术,然后又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考丁博士的研究生。本来我当时想的如果这一切能成功,我一定要和你好好庆祝。可是你整天跟钟妤在一起。你说你们是好朋友,我信任你,你呢?说分手就分手。要说不是因为她,我都没办法让自己相信。”
翠翠那说不清是恨还是气愤的眼圈红了。我又不淡定的移开了眼神。
“你走吧。”
我如获大赦,赶紧离开。
14
“你想这么耗着吗?”邬总突然发问。
我在后视镜内看不到邬总的表情,猜不出因何发问,“先耗着吧。”
“王兴全又招来一个副总,主管销售,这两天内就来,到时候你们的上级就变成他了。”
“您呐?”
“我只管采购。如果你想让他们早点开你,就跟我到采购来。”
“邬姐,我听你的。”
“我想我不主动要你,看看他们怎么安排,基本上就能看出他们的意思了。”
“我随便他们怎么安排,无所谓。他们搞来个副总,先接了你一半的权利,他们也奇怪,采购不是更容易动手脚嘛,怎么会先接销售呢,怎么说采购也是掌握的大量的资金呀。”
“你是觉得搞采购的手脚都黑吗?他们了解我的为人,知道我不会在采购上动手脚,他们巴不得我吃点回扣什么的,这样就能抓住我的把柄要挟我,对他们来说这才是赚到了。你的思想该提高点了,研发、销售,都是命脉,而且难以掌控,反而采购是可以约束的,明白吗?”
“唔……明白。这个支总也是,王总安排了好几个人,一进来就手握大权,他也没个动静。被王总忽悠了吗?好歹也是个商场叱咤风云几十年的人,没这么傻吧,一句‘干爹’就忘了谁是谁了?”
“聪明和傻不是要纠结的问题,有没有给别人留下整我的机会才是我最应该好好想想的。”
“什么机会?”
“我留下的污点,就是给他们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邬总不像是以前那个直率坦荡的邬总,说话开始透着禅机似的。又或是公司现在这种阴云密布的情况下,说话留半句?
人力资源部的阎经理跟在一个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身后进来我们的大办公区,这位男子气质不俗,就是那斯文的银框眼镜掩饰不住这人的油滑。阎经理走到前面拍了两下手,然后跟大家介绍这位是新来的谭怀远副总经理,主管销售。大家象征性的鼓了掌,谭总特别客气的请销售部的同事们到小会议室开会,互相了解。阎经理告诉我屈总找我谈话,不用参加谭总的会议了。
该来的来了,但是谈话内容是我没料到的。屈总只是客气的询问了我一些工作情况,又问了我对别的销售的评价,然后以高层们都很忙,总加班开会,车队调不出专职司机为理由,让我继续为邬总开车,人事关系先安排到采购部,采购方面的工作可以先接触,具体的工作内容由邬总来安排,还给我工资里加了每月三百块的司机补助。我当然还是那句,服从公司安排。
转了一圈又转回采购部了,采购内勤我也算是轻车熟路,只是这是什么意思,我就看不懂了。我跟邬总说了谈话的事,邬总只是说小心说话、小心办事,不要留下把柄。
邬总没有给我安排内勤,马经理也不指挥我,我除了开车变得无所事事。如果看到司机们在院里洗车,我也找块抹布拎着桶擦车去。给了司机补助嘛,就要像个司机的样子。
尽职调查的现场部分告一段落,咨询公司撤走了。公司并没有因此安稳下来,先是管委会的领导来调研,接着又是市政府的一位副市长来调研,还惊动了一位中央领导带着部委大元们组团视察,闪着警灯的巡洋舰,后面跟着一串考斯特,就连不怎么露面的支总也鞍前马后的陪同。
据邬总说,管委会把批复的项目作为重点项目报到市里,市里又作为重点项目报到发改委,引来了一连串的视察。影响太大,支总坐不住了,拧着方代总抓紧开始厂房建设,拧着邬总按项目计划书采购设备。
邬总走进办公区的时候,高跟鞋踩的声音比平时都响亮和急促,大家目送她回到办公室就听见重重的摔笔记本的声音。
我看大家都没动静,也不怕说闲话,进了邬总办公室。
“把门关上。”
我轻轻关上门,问:“邬总,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儿,我装的。支总要项目开工,王兴全负责这个项目,他说融资资金没到位,给推了个干净。这不支总拧着我现在就开始采购设备,还不给批资金。我得生点气。”
“哦,没事儿,我出去了。”
“嗯,你开开门,我把笔记本扔出去,你再给我捡回来。”
“明白。”
我退身出门,邬总的笔记本也跟着飞了出来,还用非常大的嗓门喊“钱也没有,买什么买。”
我回到座位上,马经理悄悄过来打听情况,我也悄悄的回答:“马经理,有你忙活的了。”
马经理眼睛放着光,采购部的人愿意忙起来,不是吗?
过了一刻钟,邬总走到马经理的作为前:“小马,我给你邮箱发了份项目计划书,里边设备清单上的设备,跟工程部和技术部确定一下规格参数,开始询价谈判,记住,没有我的同意,不许签合同。还有,谈判的时候必须有工程部的人在场,技术上不确定的,请示管总。”
15
上下班途中,在与邬总的谈话中得知,投资方不准备投资了,支总气得火冒三丈,却找不到理由撒在王总身上。本来有没有投资是无所谓的事情,目的是赶走黎总。但是现在又是政府补贴又是领导视察,这个项目就像把刀架在支总的脖子上,必须上马。王总给黎总设的套,套在了支总身上,没想到还是一箭双雕的结果。支总派出方代总开始联系银行贷款,银行的态度都比较谨慎。一筹莫展的时候,王总主动请缨,拉来了一个来头比较大的人。
“这个‘许总’浮出水面了。”邬总一脸严肃。
“就是‘给许总’文件夹的那个许总?”我问。
“今天王兴全给支总引荐了一个人,叫许磊新。我估计就是这个许总。听他介绍,这个许磊新本来是一位精英律师,后改做投行了,还有银行背景。”
“投行是什么?”我一脑袋问号。
“不清楚,大概跟投融资有关。”邬总干脆的甩了句。
“又律师,又银行,还什么投行,怎么感觉是为王总量身打造的一个军师?”
“如果公司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许磊新给王兴全设计好的,那就太可怕了。以许的背景来看,他真有这个能力,黎总的结果可能不会好。”说到这,邬总给黎总去了个电话,说了这个情况,并表示了自己的担忧。至于黎总说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这两天,邬总感觉到不太舒服,支王许三人的私下交谈多了,管理层会议上,邬总听不懂的东西越来越多。“这已经不是公司管理层面的事儿了,他们谈的都是资本运作,想听明白好费劲。”邬总诚实又担忧的说着。
“他们想搞什么?”我好奇。
“他们想了一出员工认购股份,让员工出资,成立一家投资公司,再以投资公司的身份入股公司。光一个员工持股就几个方案。还有什么风投、贷款啥的几个方案。”
“不是说要给配股吗?怎么变认购了?”
“都是王兴全吹出的牛。到处画大饼。”
“这么大个领导,吹牛兑现不了,不怕被人唾吗?”
“至少现在公司的中层和一些核心骨干都对他有好感了,他的支持者几乎掌握了公司所有的权利。再说,市场风云,瞬息万变,就算兑现不了,别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要脸皮够厚。”邬总的语气都是不满,她手撑着额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这个王兴全一定在打股份的主意。”
“股份怎么分,支总说了算,他王兴全惦记的着么?”
“现在看来,他有机会。”邬总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拨通了黎总的电话。
一阵交谈之后,邬总指挥我开车到了一个酒店。她要和黎总吃饭,让我一起上去,我听了后有些不好意思,说在楼下等她就行。虽然在公司好几年,我没有跟黎总说过一句话,层级不够,本能的觉得这场面我去不合适。邬总让我别在意,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