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就这么离开了,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孙哥被迫跑路,我依然在这里继续吃妈老子的,当个屁学生。没钱,好歹混个安稳,但是我踏实不下来。”
“你还没明白,没有你,他们多少会轻松点,换一个地方混也没那么容易,说得难听点,你现在跟着他们,就是一个累赘,还有,你跟你爸妈怎么交代?”
“爸妈就以后想办法补偿了,现在在爸妈那儿,我也是个累赘。”
“再累赘,那是你爸妈,不会嫌你。而且你以后势必要照顾老两口,天经地义。青海帮呢?孙哥不嫌你,有人嫌你,而且你看他们都干点啥?混不出个样的。早晚还得跑,安稳不了。”
“说实话,我也不想走。但是,不走我真的是内疚。”
“行了,我不多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从钱包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宝宝,“三百是还债剩下的,咱俩一人一千,二百是我谢谢孙哥的。我知道,钱很少,但是我现在只能做到这些。”
一顿饭不欢而散,宝宝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连东西也没有收拾就直奔火车站了。
那一个晚上,我都不是滋味。想的全是宝宝的好,重情重义够哥们,敢作敢为有魄力。也许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吧,对比之下,我感到我很窝囊,不像个爷们儿,又感慨这么爷们儿的一个朋友分开了真是可惜。
于是我打了一暖壶啤酒,又爬上了窗户,又开始感受寂寞。天气不错,月亮还算明亮,没有风,不然睡下的室友们会拿拖鞋仍我。
回来吧,宝宝,那里不适合你。你看啊,现在姚明越打越好了,你知道么?他还盖了安东尼一个大帽。在大胡同买的绒衣我穿有点大了,你穿会合适吧。我发现有个地方买烧饼一块钱六个,便宜吧。知道《天生杀人狂》的编剧么?他有三部电影非常好看。还有啊,我朋友马上就为我寄来《六翼天使》的专辑,没有你我该和谁分享?我终于找到一个网站能看《污秽摇篮》的MV了,黑金属你还没接触过吧。还有那犯贱的娘俩,还没报仇呢。还有好多好多……
宝宝没有走,第二天在教学楼的走廊里,他迎在我对面,嘿嘿的阴笑着。我攥紧拳头,用拳背敲在他小腹上,狠狠的,这家伙让我伤心一个晚上。宝宝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个细长的杆子在我身下窝成团,非常痛苦的表情,“哎哟,我一直没有吃饭,肚子里啥玩意儿也没有的。”立刻宝宝又一点事没有的站了起来:“吃饭去吧,我饿了。我兜里一毛钱都没了。”
“孝敬你大哥拉?”我猜测的应该差不多。
“这样我踏实点。”
两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大碗的拉面,宝宝来了精神:“我有个计划,现在天气正好,晚上去砸玻璃,一准中风。”
“同意!”
月黑风高,一人手里一块板砖,从房顶悄悄走来,“一、二、三!”啪啦——黑影又沿着房顶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出了一口恶气,宝宝回到原来的宝宝,蓬头垢面,脸色苍白,一成不变的帽衫绒衣,蓝色牛仔裤。不同的是他的床边多了一个并排躺着的我,一起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嚎叫。
12
最后一个学期非常的快,没什么课程,没什么考试,宝宝在校外的平方出租屋让我尽量多的避开了班主任。
毕业前一周,我请了一个礼拜假回家,不巧的是请假之前,班主任突袭宿舍,发现了我们隐藏已久的烟灰缸——一个不锈钢的带盖带把的水杯,大发雷霆,叫上我们宿舍四个备案的烟民说服教育。她办公桌上摆了罪证和四张处分通知单,分别写着我们四个的名字,我抬头看眼她耀武扬威的笑容,果然,先拿我开刀了。似乎我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刚问了一句,我全招了:“老师,是我抽的,我不对,我又犯错误了,我实在忍不住。”然后拿起笔填了我那张处分通知单,一边填一边说“他们仨没抽,还一个劲劝我呢,快毕业了,别给您找麻烦。”填完我的,拿起另外三张单子揉成团扔到纸篓里。她被我的以退为进搞茫然了,一脸呆瓜的表情,那三个哥们都快忍不住要笑了“老师我们先走了,以后一定看住他。”说完灰溜溜的走了。她也不傻,知道我全揽下来了,她也不想处分太多人,何况马上毕业了,她也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就在前几天的班会上,一阵索然无味的语重心长过后还像模像样的挤出几滴眼泪,把大家都看傻了。我回想起与历代教师和同学面临毕业真情流露的时候,没有像她这么假的,想烘托气愤,居然没有引起一个同学的共鸣,我真可怜她为师三年结果到现在这个处境。我尽量怀着同情的心态聆听她的教诲,她说她知道我们性格直,她还说她是东北人,也很直爽,因为我俩都很直爽,言语之上有点冲突容易爆发,所以师生关系比较不好,希望我俩可以静心下来解除这个误会。恶心!虚伪!我拿出50元罚款交给她(惯例,抽烟罚50),结束了谈话。回头找那三个哥们,一人20,剩下10块买烟。
她对我的最后一次暴风雨来临前,还是很温和的。再度回到学校的时候被她撞见了,说要和我谈谈,然后在教室就开始冷嘲热讽:“哟,还回来了啊。”
“我办完毕业手续就走。”
“毕业手续明天开始办,你今晚有地方住嘛?”
“当然住宿舍。”
“不行!!!”陡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如果我手里有什么东西,必然像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时候一样吓掉地上。她以帕瓦罗蒂的高音义正言辞的对我说“我要对整个宿舍的学生负责,我要对学校的财产负责,你住宿舍是个安全隐患。”
“我是交了一整年住宿费的,没少你一分钱。”我纳闷她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突然这么大脾气。
“你是交了住宿费,但是你违反了规定。”
“就一晚上,我写保证还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你睡马路还是住饭店,我不管,就是不能住宿舍。”
她是铁了心的不让我住,她今天找我谈话,还选在教室里,就是要羞辱我啊。我摔门而去,还能听见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是什么学生!”
晚上在宝宝的出租房住了一宿,第二天办手续,她当着很多老师和校工的面假惺惺的问我昨晚哪儿住的,恶心!昨天毫不留情的把我赶出宿舍,今天又当这么多老师面假装关心我,越想越反胃,我没好气的回答:“用你管!”
“你怎么这样?我是你班主任,我这是关心你。”我发自内心的强烈鄙视。
“你关心我就是让我睡马路?”
“你……”
“昨天不是你说的么,我睡马路也好,还是还住饭店也好,就是不能住宿舍,我家又不是这的,也没亲戚朋友,穷学生一个,不住马路我住哪儿。”
“我……”
“对,你要为全宿舍的同学负责,我是安全隐患,您真正直,真伟大。我怎么样都不用你管,我活该。”
就这样,在和班主任的争吵中,我离开了校园,结束了我的学子生涯。
我小心的撕开封口的档案袋,发现6个学期的7个警告处分只记了一个,可笑的原因是在校区内吸烟。我笑了,并不是因为少记了6个处分暗自庆幸,是想起我交的350元罚款有300元落入班主任私人口袋。已经没必要再见了,还能让我这么鄙视,我发自内心的嘲笑她。
正在我为了刚才的大吵高兴,为班主任的龌龊行为嘲笑的时候,背后有人叫住了我,曾经很熟悉的声音,是苗青,她终于叫住了我,这时,我已经心态平和,厌恶一切的情绪暂时消失了,也没了对她的留恋,面对面,沉默。她摇摆不定的考虑了很久,才说出几个字:“希望你一切顺利。”便掩面而去。
此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我曾拨过她五一留给我的号码,已成空号,还曾试图打听她的消息,杳无音讯。没有深刻的言语,没有深情的告别,没有纪念的合影,没有音信,就这样,消失了。
1
我一个人机械的走在路上,不停的走了两个小时,双腿已经疲劳。在这个混迹三年依然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靠着记忆一些街道名称,明显的建筑来证明自己到过这里。这是个乱七八糟的城市,整个规划非常乱套,出来之前看了地图,国展应该就是这条路的中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