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这个从未幻想过男女之情的道士白皙的两颊瞬间浮上可疑的红晕,耳朵更是红得像要滴血,他偏开头,“浑话。自然是戒的。”
谢祈丧丧地垂下了脑袋,泄气似的趴在桌子上,脸上蒙了一层阴影,像极了没有讨到糖吃的小孩,以至于碎发也跟着奄奄的,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我很失望”。庄吟斜斜一扫,脸上的血色稍稍褪了几分,纵使他也不明白谢祈的失望从何而来,但他不介意顺顺他的毛,于是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关心地问:“你这一路精神有些不济,是因为强行毁掉幻境的缘故么?”庄吟很清楚摧毁那种程度的幻境需要消耗大量修为灵力,也怪自己只惦记着师兄和白果的下落,一时忽略了身边人的状况。
“是啊,你才发现。”谢祈翘起头,指责道:“你分明不关心我。我生气了,要补偿。”
庄吟好笑地颔首,柔声道:“给你煮点药补补?”
谢祈摇头坚决说不,“药是苦的。”
庄吟偏头努力地搜刮着那点仅有的如何哄“孩子”开心的方法,道:“给你买糖吃?”
谢祈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那个蠢丫头么。”
“好罢,再让我想想。”过了会儿,庄吟脑中灵光一闪,“不如我给你买身新衣裳?”
“不要。”
“……”
庄吟绞尽脑汁想着哄谢祈开心的法子,最后甚至召唤出了逗张涂那两个闺女的竹编蝴蝶为谢祈倾情献舞一曲,讨好的意味太明显,谢祈忍不住埋在自己的手臂里闷笑不止,“哈哈哈……”
庄吟长吁出一口气,暗自感慨哄“孩子”果真不容易。
谁知这个不省心的大孩子笑完,末了又添了句:“还是不开心。”
庄吟无奈,“说吧,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谢祈从手臂中偷偷探出两只亮晶晶的红眸,引颈翘首,“你说到做到?”
“不能提过分的要求。”
谢祈眨眼,似乎在斟酌过分的界限在哪里,尔后,他好像想明白了,一出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亲亲。”
“……”一瞬间庄吟几乎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出现了什么严重到不可挽回的问题,疑心听错之时,谢祈又嘟哝道:
“又不是没亲过。”
谢祈锲而不舍地火上浇油,这把火可谓相当精准地烧到了庄吟的心头,他“唰”地一下,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绯红威风凛凛地抢占了整座山头,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头部,白玉般的脸庞几欲滴血,脑海中无法抑制地回想起那日在眠觉洞府中两人引颈交缠的画面。本以为已忘却,此刻才知有些事岂是说忘就忘的,甚至经不住旁人的丁点儿提醒,那些记忆便争先恐后地跑到他眼前立定站好任君采撷。
可谢祈怎会记得?
庄吟嘴唇颤动着,平日里那点故作清冷的姿态已然岌岌可危,狼狈地转过身,指甲深深刺着掌心,连声音都颤巍巍的,“你,你那时醒着?”
此时,这位满脑子规行矩步的道士就差丢盔弃甲羞愤地破墙而逃了,试想给他一把铲子,为了躲避谢祈他也能掘地三尺。
可谢祈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谢祈直起身,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给自己斟了杯茶,浅尝一口,神色相当坦诚,也不管庄吟背对着他,指了指脑袋,大大方方的承认:“脑子是清醒的,但掌控不了行为。”
庄吟这下想假装若无其事也不行了,他打小遍览群书,熟读经谱,可这些书里找不到一句可以应对眼前的窘境。
“你在紧张什么?”谢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庄吟的耳边。
“你站开些!”庄吟几乎大叫着落荒而逃,仿佛身边站着令人作呕的怪物,避之若浼。
谢祈红眸黯了几度,喃喃道:“这句话耳熟得很。”长阳城中仅是勾了道士的肩膀,便被呵斥站开些,而今时过境迁,此情此景之下记忆免不了重叠,只是还是很想问出那句:“我很令人讨厌?你有这么讨厌我么?”
庄吟浑身一震,想摇头却发现脖子僵硬到摇不动。
谢祈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受伤,“原来你真的讨厌我,得不到你的喜欢,但也不想被你讨厌,我是不是特别麻烦?你是聪明人,我不信你不懂我的意思。”
又不等庄吟开口,他自嘲般地说道:“我这种人,打至阴至邪之地而来,一件好事都没做过,杀一儆百的事情倒时常做,道长此等高风亮节之人,自是不屑与我为伍,不如……”
不如什么?
等了许久,心思也跟着百转千回,直至庄吟的掌心被指甲顶出了血丝,他也没等到下文。一阵夜风从门口涌入,带着些许凉意,他脸上的红潮逐渐隐没,他做了个深呼吸,下定决心般“唰”地回过身,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只有桌上那喝了半盏的茶落寞地倒映着一晃一晃的烛火。
不如一走了之,不如从未见过,不如各自为安。
庄吟呆呆地望着茶杯,缓缓落座,不禁出了神,忘神到鬼使神差喝下这剩下的半盏茶,少顷,对着夜色苦笑道:“你这是在逼我啊。”
第103章 燃香庄(十五)
庄吟静坐屋内,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似乎想以茶代酒浇愁,很快,茶壶见了底,却始终未见那个黑衣身影。
他强自压下心中那股炙手的焦灼感,牵动着僵硬已久的身体关好门,然后仰面躺在床上,抬手挥出一道掌风,烛火随即熄灭。
夜色无止无歇。
庄吟睁着眼发呆了半晌,渐渐地,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一张白晃晃的棱角分明的侧脸,这张俊脸的主人似乎发觉有人在偷看他,缓缓转过头,衣黑如墨,瞳红似火,眉眼好看得如同画出来般,若有似无地勾起唇角,声音低磁,“道长?”
庄吟的呼吸瞬间被打乱,他仿佛见到鬼似的赶紧闭上眼,心中开始默念静心咒: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
循环十几遍后,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安宁,岂料一睁眼那张恼人的脸又自作主张跑到了他面前,眼眶泛着红,一脸的受伤,“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我若是女子,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要胡说。”庄吟睫毛微颤,下意识避过他的视线。徒然间,谢祈神色骤变,猛扑过来,用力箍住庄吟的手腕,恨声质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人了?”
庄吟头一阵一阵地疼,“没有,你误会了……”
谢祈的眼神蓦地凶狠起来,手劲逐渐加重,庄吟的手腕被握得发痛。他眼睛眨也未眨地盯了庄吟片刻,忽然低头痴痴地笑道:“既然没有,我们是不是,该继续妖怪洞里没有做完的事了?”
此话一出,庄吟吓得“腾”地坐起来,一把挣脱钳制,伸出手抵住慢慢靠近的谢祈,罔知所措地大声呵斥:“谢祈!你够了,你给我停!不要再过来了!”
谢祈垂眸,目光从抵在胸口的手上滑过,抬起垂落在两边的手,轻轻握住这只手,疑惑地歪头,喃喃道:“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你……”说到后来,竟像睡着般保持着这姿势不动。
庄吟尝试抽回手,然而他一动,谢祈也跟着动,下一瞬便不知怎的跌倒在了庄吟身上,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倒像是庄吟自己主动将他拉入怀般。
谢祈自上而下看着他,瞳孔里好似有无边业火猎猎燃烧,隔空蔓延至庄吟的眼,两颊,耳朵,还有脖子,两人肌肤相触之处已然烫得宛如烧得通红的铁烙,周身温度猛然拔高。
庄吟彻底懵了,怔怔地望着谢祈离得越来越近,在他唇边啄了一下,见他没挣扎,便得寸进尺猛地咬住他的耳朵,伸出长舌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描绘他的耳廓,庄吟浑身一软,几乎叫出声,十万火急地调派出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试图弹拨以制止谢祈,“谢……唔,不,真的够了!不能这样……不合适……”
“不能哪样?”谢祈对着耳朵轻轻吹气。
庄吟艰难地将头偏开,“不许舔我耳朵。”
“好,不舔耳朵。”谢祈眸中暗光涌动,舌头恋恋不舍地从耳朵一路流连至发颤的嘴唇,含糊地说:“换个地方舔。”软热的舌头灵活地扫荡着角角落落,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把道士未及出口反驳的话悉数堵进了喉咙。